吃过了晚饭过后,方言有时间,就提着鸡先去给廖主任,还有老院长以及新院长那边送了鸡,老院长和廖主任都没有在家里,都只是送到他们家里人手中。
新院长崔静怡在家里,方言给她送过去的时候,她还有些惊讶。
估计以为是方言有啥事儿需要她帮忙。
方言给她说明了情况后,她才搞明白过来。
就单纯的送鸡,没啥别的想法。
送完了过后,方言又开车去了一趟师父陆东华家里。
西苑医院还是挺远的,方言到的时候都已经天黑了。
师父这会儿已经吃完了晚饭,正一个人在家里书房中听广播。
听到方言的敲门声,打开门后还有点诧异。
“你怎么过来了?”老爷子笑着对方言问道。
“给您送两只鸡过来,你小徒弟胡道虎在厂里用药材渣养大的,拿过来给你补身体。”方言一边提着鸡进屋,一边对着师父介绍道。
方言跟着师父进屋,刚跨过门槛,就觉出屋里的冷清来,不像自家饭后还飘着饭菜香、满是说话声,师父这屋子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连空气都比外头凉了几分。
他下意识往厨房方向扫了眼,隔着半开的门,能看见灶台干干净净,锅里大概是下午煮过的粥,此刻早没了热气,旁边摆着的搪瓷碗还沾着点粥底,没来得及洗。
“您这晚饭就自己对付的?”方言放下装鸡的网兜,手指碰了碰厨房门框,冰凉的木头触感让他心里也跟着沉了沉。书房里倒是亮着灯,广播里正播着评书,可声音开得不大,衬得屋子更显空旷,书桌上摆着个空了的搪瓷缸,旁边放着半碟没吃完的咸菜,显然是老爷子晚饭的配菜。
陆东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厨房,摆了摆手:“瞎对付啥,晚上吃了碗小米粥,配点咸菜就行,年纪大了,吃多了不消化。”
方言没接话,转身去客厅拎了把椅子,挨着师父的藤椅坐下,又起身把书房窗户关了关,夜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人胳膊发紧。
“哎呀,您这窗户也不关好,夜里风大,再着凉了。”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师父手边的搪瓷缸,果然是凉的,“您这喝水也不喝热的,老说‘温养脾胃’,怎么到自己这儿就忘了?”
陆东华愣了愣,低头看了眼缸子,笑道:“嗨,刚听广播入了神,忘了倒热水。”
“忘忧没在这边?”方言对着师父问道。
陆东华摆摆手说道:
“嗐,不在家里,她上小学了,现在被她妈妈接过去了,说起来倒是隔你那边儿近了。”
方言一听,老爷子这是一个人在家里了啊。
他想了想对着师父说道:
“师父,您看您这屋子,白天上班还好,晚上回来就您一个人,连口热乎水都得自己倒,要不干脆您搬我那边去住得了。”
陆东华摇摇头:
“不去不去,我每天还得在医院上班呢。”
“去你那边我每天过来都得一个小时。”
方言对他说道:
“那就不来这边上班,去协和一样可以上班啊,而且我们那边更加缺医生,西苑医院可不缺您。”
陆东华还是摆了摆手:
“嗐,我老头子一个人过的自在,去你那边打扰你生活。”
“我现在生活能自理,不用你操心。”
方言对着他说道:
“师父,我不是说您不能自理,是您一个人在家,我们实在不放心。您想啊,夜里要是起夜绊着了,或者突然有点不舒服,身边连个递水拿药的人都没有,真出点事儿,我们这些做徒弟的得后悔一辈子。您在这儿,晚饭要么自己煮点粥,要么对付吃口咸菜,去我那边,顿顿有菜有汤,我还能给您做您爱吃的清蒸鱼、炖豆腐,比您自己在家强多了。再说了,夜里要是想喝水,喊一声就有人递,起夜也有人能搭把手,不比您这儿冷冷清清的放心?”
陆东华听到这话一瞪眼:
“你小子可盼点我好吧!别看我年纪大了,身体可没垮。”
方言笑着说道:
“哈哈,那是,不过去我那边住,也不是让您闲着。协和中医科现在确实缺有经验的老大夫,您去了既能坐诊,还能跟我一起琢磨方子,过几天国庆节外头的侨商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们那边非常缺人手,您要是去了,还能帮我一下,而且都是些怪病,咱俩每天下班就能凑一块儿研究研究,不比您一个人在家听广播有意思?”
陆东华,没说话,显然是听进去了些。
他不是没觉得孤单,只是拉不下脸说。
白天在医院忙忙碌碌还好,晚上回到家,对着冷锅冷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广播里的声音再热闹,也填不满屋子里的空。
刚才方言进门时,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只是嘴上没说。
方言看在眼里,继续往下说:“还有忘忧,那孩子多黏您啊。您现在住这儿,她一周才能见您一次,要是搬去我那边,离她近,您要是不嫌麻烦,还能每天送她上学,这多方便。”
提到孙女,陆东华的眼神明显软了下来,却还是嘴硬:“她妈妈会送,不用我操心。”
“可孩子想您啊。”方言往前凑了凑,“您琢磨琢磨,她可是您带大的,您搬过去,见的次数那不多多了,而且我们家有车啊,安东和索菲亚随便就能把人接过来,那徒子徒孙在一起,这不比您一个人在家冷清强?”
陆东华动心了,不过还是说道: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在西苑待了这么多年了,老同事都在这儿,突然挪地方,心里不踏实,而且你那个协和医院接诊的都是些啥病人,我这水平我心里有数。”
“协和现在已经不只是接诊疑难杂症了,其他病症也接,大概就像是在同仁堂的时候,西苑的老同事,您周末想回来看看,我开车送您,再说了,协和离您这儿也不算太远,开车也就四十分钟,比您说的一个小时近多了。真要是想西苑了,咱们随时能回来。”
陆东华没说话,陷入纠结。
方言继续说道:
“您再想想,在这儿住,晚上您看书看到半夜,想找个人说句话都没有;去我那边,晚上家里可热闹了,吃的喝的还有使唤的徒子徒孙,正义那小子早上还会喊您一起去院子里练拳,索菲亚还能受您指点,咱们一大家子围着您,总比您在这儿对着冷灶台强吧?”
方言伸手拿过书桌上的搪瓷缸,起身往厨房走:“我给您倒杯热水去,您这缸子凉透了,喝了对胃不好。”
他来到厨房,又扫了眼那口冷锅,灶台上连块擦手的布都没摆整齐,心里更不是滋味,老头这辈子要强,就算一个人过,也不肯说半句难,可这些细节里的冷清,骗不了人。
倒出水来方言发现温度也不高,应该是早上就烧的,到现在已经有些凉了,不过倒是刚好能喝。
等他端着热好的水回来,陆东华正盯着墙上挂着的忘忧的照片发呆,眼神里满是想念。
方言对着他说道:
“哎呀,甭看了,过去我那边,您想天天见着也行。”
陆东华犹豫了下,说道:
“但是医院那边不好说啊,我是返聘过去的。”
方言对着他说道:
“我去说一声,他们一准同意。”
“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陆东华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松动,却还是忍不住嘀咕:“你当西苑是你家开的?我这返聘的老骨头,说走就走,传出去人家该说我撂挑子了。”话里带着点硬气,可语气却没了之前的坚决。
方言知道师父是在给自己找台阶,笑着往他身边凑了凑:“您放心,我不是让您‘撂挑子’。明天我先去趟西苑,找副院长说一声,我就跟他说,协和最近侨商回来得多,疑难杂症扎堆,年轻大夫镇不住场,想请您去搭把手,算是‘借调支援’。”
老爷子抬眼看他,嘴角忍不住往下撇,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
“刘备借荆州是吧?”
他喝了口温水,心里那点最后纠结也慢慢散了:
“行吧,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我就跟你走这一趟。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协和那边待不惯,我立马回西苑,你可别拦着。”
方言一听,立马笑出了声,伸手拍了拍师父的胳膊:“您放心,保证不拦着!我看咱们现在就收拾东西,这会儿过去。”
老爷子说道:
“怎么见风就是雨的!我明天总得交接一下才行,你还真打算打个电话就把人给人要走啊?”
方言问道:
“那我明天过来接您?”
“嗯,明天来吧!”陆东华点头。
“那行,明天安东老胡他们也刚好隔离结束,正好中午在家里庆祝一下。”
“嗯…等等,隔离?他们咋了?”老爷子对着方言问道。
方言接着把事儿给师父讲了一遍,陆东华这才明白过来。
他这几天都没咋听新闻,把这事儿给错过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方言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师父,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我明天一早过来接您。”
陆东华点点头,送他到门口,挥手说道:
“路上小心。”
方言答应就要走,刚走没两步,师父又叫住他:
“诶,对了,鸡带回去!”
“我这里杀不了。”陆东华对着他说道。
“明儿您去说事儿送领导吧!”
老爷子一愣,随即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点无奈又好笑:“送什么领导,我这返聘的老大夫,跟领导打交道的事儿少,再说你们特意给我补身体的,我哪好意思转送人。”
他指了指厨房方向,“我这儿连个杀鸡的地方都没有,灶台上就一口小锅,煮个粥还行,炖鸡都费劲,你带回去,明天正好给安东他们接风,也算沾沾你们的热闹。”
方言看着师父认真的样子,笑了笑。
他想了想,点头应下:“行,那我先把鸡带回去,等明天您搬过来,我用砂锅给您炖一锅,再放些党参、枸杞,补补气血。”
“哎呦,不用那么麻烦,家常便饭就行。”陆东华笑着摆手,又叮嘱道,“你夜里开车慢着点,别着急,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我明天一早等着你过来。”
“知道了师父!”方言拎起装鸡的网兜,转身往车里走。
上了车后发动汽车朝着外边而去,透过后视镜,他看见师父还站在门口,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到车开出去老远,那道身影才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一路开车回到家时,朱霖他们都在正厅看电视呢,看见他拎着鸡回来,有些诧异:“咋了,怎么又把鸡带回来了?师父没收?”
“师父说他那儿没条件处理,让咱们明天给安东他们接风用。”方言把鸡递给索菲亚,然后又把在师父那边的事儿说了一遍。
大家对方言这个想法还挺支持。
陆东华是方言第一个师父,两人感情也很深,加上老爷子也舍得给方言东西,就家里那一书房的书,就是陆家好几代的传承。
方言给他养老也是天经地义。
况且人家也不是过来养老的,还得在协和继续上班呢。
也算是给方言这个协和中医科的主任帮忙了。
“明天师父搬过来,咱们再单独给师父炖一锅,用砂锅慢炖,让他尝尝。”
“也算是给安东和老胡他们接风洗尘了。”
众人都笑着点点头。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一大早的,方言查完房就准备去师父陆东华那边。
结果还没去呢,老胡和安东他们就回来了。
老胡忙不迭的就去看他老婆黄慧婕了,这好几天都没看到,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安东则是立马跟上了方言,然后和他一起上车去接陆东华过来。
至于其他同学和老师,他们回学校,还有个卫生部的集体嘉奖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