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具体点!”方言对着赵正义说道。
赵正义说道:
“她说肚子痛,然后我就想起师父你说的,‘生冷伤脾胃,寒凝就肚子疼’我问她早上吃啥了?是不是吃了凉的、生的?她点点头,说奶奶给她装了三个肉包子,放在书包里没吃,她下午饿了就全吃了。我就给她说让她趴到椅子上,我给她揉开。”
“怎么揉的?”方言追问,手里的汤勺轻轻搭在砂锅沿上,眼神里藏着几分赞许,却故意绷着表情。
“就绕着肚脐,顺时针揉。”赵正义的手指在肚皮上画了个圈,“师父你说过,顺时针是顺着肠子走的方向,能帮着把寒气排出去。我揉得轻,一开始她还说有点疼,揉了大概十几下,她就说‘不扎了’。后来她坐起来喝了点热水,就又能画画了。”
方言听到后点了点头,对着他说道:“不错。”
赵正义听到方言的肯定,当即就笑了。
“那这个酒又是怎么回事?”方言对着赵正义问道。
赵正义说道:
“这个是下课后她自己回去拿的,说是她妈妈感谢其他人都是这么做的。”
方言盯着那两瓶包装完好的西凤酒,又看了看赵正义一脸“这是谢礼”的坦然模样,忍不住失笑。
他放下汤勺,走过去拿起其中一瓶酒,指尖敲了敲瓶身:“正义,给同学看个病举手之劳就不用收礼了,她不是你的病人,而是你的同学,而且这个礼太大了点,大概率家里人也不知道,待会儿咱们给她还回去。”
赵正义的笑容僵了一下,小眉头慢慢皱起来:“可是…严敏敏说,她妈妈上次请隔壁王叔叔修水管,就送了烟和酒。她说这是‘谢谢’的意思。”
隔壁王叔叔?
“隔壁王叔叔修水管,是靠手艺吃饭,收了烟酒,那是他干活的报酬。可你呢?你给严敏敏揉肚子,是帮同学,不是‘干活挣钱’,对不对?”
赵正义的小眉头拧得更紧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可…都是‘谢谢’呀。”
“谢谢有很多种方式。”方言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塞到他手里:“比如严敏敏可以跟你说声‘谢谢你,赵正义’,或者明天带块糖给你,这都是谢谢。但这酒太贵了,一瓶酒能买一筐糖,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不定是偷偷从家里拿的,回头她妈妈该着急了。”
这话一出,赵正义的眼睛立马瞪圆了:“啊?她没跟家里说吗?”
“大概率没有。”方言说道。
赵正义一听这话,当即就把手里的糖往兜里一揣,拽着索菲亚的衣角:“师姐,咱们现在就把酒送回去吧!免得她妈妈骂她。”
索菲亚忍不住笑了:
“好。”
然后问道:
“不过严敏敏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赵正义一愣,他还真不知道。
方言对着他们说道:
“没事儿,她家住在员工小区,直接过去就能找到。”
“在门口的时候,你们家可以向门卫打听打听。”
索菲亚和赵正义听到后点了点头,然后就立马出去还酒去了。
等到他们离开后,朱娴对着 “正义这小家伙现在居然能给人看病了,看来真是不白学了。”
方言对着朱娴说道:
“这孩子挺聪明的,特别是记性好,我说的东西他听一遍就能记得,这就是天赋了。”
方言顿了顿,对着朱娴问道:
“知道张仲景吧?”
朱娴回应道:
“当然知道了,你们经常说我还能不知道吗?东汉医圣。”
方言笑了笑说道:
“张仲景也是这样的天才,他出身医学世家,却自幼展现出对医学的超常敏感度,10岁的时候便能通读《黄帝内经》《难经》等晦涩医典,且能结合祖父的临床案例提出独到见解,被乡邻称为“神童医家”。”
“他青年时期,他目睹东汉末年瘟疫肆虐(“建安大疫,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于是30岁便辞去长沙太守官职,专注行医与著书。”
“他以“辨证论治”为核心,打破此前“头痛医头”的局限,创造性提出“六经辨证”“脏腑辨证”体系,仅用数年便完成《伤寒杂病论》。”
“这部著作被后世誉为“中医临床的百科全书”,其中“桂枝汤”“麻黄汤”等300余首方剂,至今仍是中医治疗外感病、内科杂病的核心方剂。”
听到这故事,小姨子惊讶的说道:
“你们学的那个伤寒杂病论,是他几年时间写出来的?”
方言点头:
“对,这就是天赋。”
“不光是他,药王孙思邈也是七岁的样子,就已经能辨识当地常见草药的性味功效,10岁的时候,就直接可以独立开出简单的清热、止痛方剂,同乡称其“药王转世”。”
“20岁的时候,他已走遍关中、秦岭山区采药,积累了上千种草药的临床应用经验,且提出“医有五戒十要”,这理论比西方医学伦理早1000余年,他强调“医者仁心”的职业准则。他的天才更体现在“跨学科创新”:将道家“养生思想”融入医学,著成《千金要方》《千金翼方》,首次提出“食疗优先、药疗为辅”“妇儿科独立分科”“针灸与药物结合”等理念,其中记载的“葱管导尿术”是世界最早的导尿技术、“下颌关节脱位复位法”,更是超越那个时代的临床智慧。”
小姨子朱娴惊讶:
“哇,这么厉害…”
说罢她问道:
“那还有吗?”
“有,说个时间离咱们比较近的。”
“清代的叶天士。”
小姨子对这个就有些陌生了,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听着 “这个人也是医学世家出身,他从小就学医,十四岁的时候他父亲去世,他就继承了他家业,开始行医治病,并且在十年时间先后拜了十七名各地的名医为师,从针灸、推拿到内科、妇科均有涉猎,20岁的时候就已成为苏州全科名医。”
“真正的突破发生在他30岁的时候,当时江南爆发“温疫”,疑似霍乱、天花,当地中医用传统“伤寒论”疗法发现无效,叶天士突破“温病即伤寒”的千年定论,提出“温病属热邪,需‘清热养阴’而非‘温阳散寒’”,创立“卫气营血辨证”体系,用“银翘散”“桑菊饮”拯救数十万患者,一朝名扬天下。”
“他的《温热论》《临证指南医案》,首次将“医案教学”纳入中医传承,到现在都是中医临床的“教科书”。”
朱娴点了点头,露出恍然神色,问道:
“那近代有这种人吗?”
“当然有了,京城四大名医之首的萧龙友,就是之前来过我们家几次的萧承志的爷爷,他属于是半路出家,本来是清光绪二十三年进士,中年后因为他母亲得病后就开始研究中医,然后没用几年就研究出名堂了。”
“更近一点的,说个你熟悉的,咱们良春叔公,还有来过几次的程莘农程老,都是几岁开始学医,然后二十出头名扬天下。”
这会儿朱娴手里的红枣刚要往砂锅里放,听到“二十出头名扬天下”几个字,动作猛地一顿,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方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姐夫,照你这么说,你不也跟他们是一路人嘛!”
方言正往灶膛里添柴火,闻言愣了一下,抬头笑道:“我跟他们可没法比,那些都是开宗立派的大家。”
“怎么可能没办法比,现在你的成就也不比他们弱的。”朱娴说道。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现在协和中医科就是你撑起来的,回国的侨商都是奔着你来的,再说了正义还不是你教导出来的。”
“你这本事已经很大了,说是一句名医一点都不为过。”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索菲亚牵着赵正义的手走进来,赵正义一进门就喊:“师父!我们把酒送回去了!”
“给严敏敏家里大人了?”方言问道。
“嗯,给了!”正义说道。
方言看向索菲亚。
索菲亚说道:
“我们找门卫问的,去的时候他们家里已经知道严敏敏拿酒送人的事了,本来他们没打算要回来的,但是我说是您的意思,她妈妈就又收下了,然后给我们拿了一些糕点。”
说着就把手里的一封糕点拿出来晃了晃。
“这家人倒是客气,酒收回去了就好,还额外给了点心。”朱娴说道。
方言看出那个是桂花糕,家里其实不差这些吃的,经常还有从国外带回来的吃的,只不过方言不太喜欢给孩子吃这些。
方言对着索菲亚说道:
“给正义拿去放着吧,这个是人家给他的,想怎么吃随他。”
索菲亚听到后笑着把糕点递给了正义小朋友。
正义双手接过油纸包,然后直接跑去了他的房间里。
不用猜了肯定是拿去留给明珠了,正义这小子并不太馋嘴,特别是家里的生活还好,加上学了中医里面的一些知识后,他这方面就比较克制了。
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他听方言说了一遍后,就记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老娘和丈母娘他们也下班了,方言这边也开始炒菜。
然后大姐也骑车回来了,老爹和老丈人他们也从学校那边开车回来了。
方言这边的饭菜也做好了。
他一边招呼小姨子和大姐上菜,一边对家里人说道:
“我去给黄慧婕也送一份过去。”
众人当然是没意见了,方言拿好东西,又去了一趟医院。
用保温桶仔细装了满满一桶鸡汤,又用食盒装了两碟刚炒好的菜,都是一些清淡的,方言特意留了最大块的鸡腿在汤里。
到了医院住院部,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护士站的灯亮着暖黄的光。他轻手轻脚走到黄慧婕的病房外,透过玻璃窗往里看:黄慧婕这会儿正躺着呢,方言敲了敲门,把饭菜送到了黄慧婕的病房。
“给你送晚饭来了,我下午做的。”方言对着她说道。
“嗐,我刚说订餐呢。”黄慧婕从床上起来,对着方言说道。
方言打开保温桶,把鸡汤倒到了碗里:
“老胡厂里的鸡,炖了不少时间。”
黄慧婕喝了一口汤,一挑眉毛对着 “还得是你的手艺,比燕京饭店的厨师手艺好多了!”
黄慧婕接着又喝了好几口。
方言笑着说道:
“好喝就行,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吃完了碗筷待会儿我会来收。”
黄慧婕连连点头,对着 “行,你快回去吧。”
大家都这么熟了,也不多客气了。
方言走的时候还看到司马先生这会儿病房里还很热闹,家里好些人围着他在吃晚饭。
这对于司马先生是幸福还是折磨。
幸福是家里人都在这里陪着他,折磨是他本来就好吃的,这么多人在这里围着他吃饭,他自己又吃不上,按照他那个暴脾气,要是能骂人,这会儿估计早就骂人了。
方言也没打扰他们,直接就下楼回家了。
等到了家里的时候,饭菜都端上桌了,就等着方言回来吃饭了。
“开动开动!”
方言招呼所有人。
他先给媳妇儿弄了一碗鸡汤。
“炖了一下午,黄慧婕刚才喝了说还不错,你给品鉴品鉴。”
说着还不忘了往里面舀起来了几块儿山药。
朱霖接过汤,低头舀了一勺,喝了一口,眉眼弯起来,说道:
“还是你做的鸡汤喝着舒坦。”
方言也对着其他人招呼:
“大家都喝着试试,这可是老胡用了几个月时间,专门用中药渣养大的鸡。”
然后等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方言也算是满意了,自己喝了口,确实不错。
老丈人放下筷子,夹了块鸡肉塞进嘴里,细细嚼了两下,忍不住点头:“难怪汤这么鲜,中药渣喂大的鸡就是不一样,肉质紧实还不柴,比市场上买的强多了。”他端起碗吃了两口饭,说道:“小胡这法子倒是新奇,既废物利用,又养出好东西,不过回头我得给他建议下,这个鸡最好是一直吃一种药材,这样才能分的出来哪种更好吃。”
看看老饕就是老饕。
很快就能给出提升口味的意见来。
“我有不同意见啊!”老爹在一旁接话,手里的筷子也没停,“中药渣里有黄芪、当归这些温补的药材,鸡吃了长得壮,下的蛋都比别家的香。只是吃一种,没准没这么好吃,今天喝这汤,我感觉已经挺好了。”
老丈人朱光南说道:
“老伙计,你这就不懂了。你说的黄芪、当归确实温补,但混在一堆药渣里,味道就杂了。要是专门用一种药材喂,比如纯黄芪渣,那鸡肉里就会带着黄芪的甘香;用当归渣喂,又能浸出淡淡的药香,各有各的风味,这才能品出精髓来。”他夹了块山药,慢悠悠补充,“就跟咱们喝茶似的,龙井是龙井的鲜,普洱是普洱的醇,混在一起反而失了本味。”
老爹听得直皱眉头,放下筷子反驳:
“我倒觉得杂点好!你想啊,中药讲究‘君臣佐使’,药渣里的药材搭配本就有章法,鸡吃了是全身温补,肉质里的鲜味是各种药材的精华揉在一起的,这才叫‘复合鲜’,比单一味道醇厚多了。”他看向方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你懂药材,你最有发言权。”
满桌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方言身上,连正啃鸡腿的朱娴都停了下来,好奇地等着他开口。
方言喝了口汤,有些无语,这两人一个喜欢开轿车一个喜欢开摩托,非要让人家承认自己的最好,他放下碗笑道:“两位老爷子说的都有道理,就是看从哪个角度说了。”
他转向老丈人:“爸您说的是‘风味细分’,要是老胡想做特色,比如专门养‘黄芪鸡’‘当归鸡’,分开卖,懂行的人肯定爱尝鲜,这是做生意的好法子。”
又转头对着老爹:“我爸说的是‘温补协同’,药渣混着喂,药材的药性相互配合,鸡长得壮实,肉质的底子就好,鲜味也更均衡,自家吃或者送人像现在这样,反而最合适。”
端水大师——方言,主打一个谁都不得罪。
赵正义突然举着小手插话:“师父,我知道!就像您开方子,有时候要‘专药专治’,有时候要‘复方调理’,是不是一个意思?”
方言眼睛一亮,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没错!正义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喂鸡和开方子是一个道理,看要的是‘特色’还是‘实效’,没有绝对的好坏。”
老丈人闻言笑了:“还是方言会说话,这下我服了。回头我跟小胡说,让他两种法子都试试,自家吃就混着喂,想往外送就单独养几只用纯药材渣喂,两头不耽误。”
老爹也笑了:“这还差不多,本来就是好吃就行,哪用那么较真。”
老娘在一旁给明珠擦了擦嘴,笑着打圆场:“你们俩啊,吃个鸡都能争论半天。不过话说回来,方言这手艺是真没的说,不管鸡怎么喂,经他手一炖,就是好喝。”
“那可不!”朱娴嚼完最后一口鸡肉,舔了舔嘴唇,“姐夫炖的汤,汤头浓却不腻,鸡肉烂却不散,我今天能再吃一碗饭!”
方言起身给大家添汤:“喜欢就多喝点,锅里还有不少。老胡那边鸡多,回头再拿两只来,给大家换着花样做,炖蘑菇、烧土豆都行。”
朱霖压低声说道:
“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鸡,别总麻烦人家。”
方言笑了笑说道:
“行行,我干脆在研究院外边养点鸡,那边也有药渣。”
这个时候老丈人突然停下筷子,对着 “诶,对了!忘了个事儿给你说啊!”
“啥事儿?”方言好奇的看向老丈人。
“那个小马,现在到我们学校去入学去了。”
“小马?”方言一时间没转过弯。
老爹提醒到:
“马文茵。”
方言一怔:
“她?去你们学校?”
老丈人点头:
“嗯,廖主任那边安排的,校长亲自带着她入学的。”
方言莫名其妙问道:
“她能学啥啊?”
方言记得马文茵有点语言天赋,喜欢搞香水,他去老爹他们的那个北理,学啥?
机械工程?化学环境工程?应用物理?应用数学?热能工程?金属材料工程?流体工程力学?
造导弹?造雷达?
“学化学工程!校长跟我提了一嘴,说小马这姑娘,对气味、成分特别敏感,之前跟着人捣鼓香水,连不同香料的分子结构都能说出个大概。廖主任说,这天赋别浪费了,化学工程里的精细化工方向,正好能用到她这本事——以后研究香料合成、日化产品,说不定还能为咱们国家的轻工业出点力。”
方言听得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还真别说,她对气味的敏感度确实少见,香水我闻着都差不多,她能说个七七八八的。”
“校长也说,搞精细化工,最缺的就是这种‘感官天赋’。普通学生得靠仪器分析成分,她先靠鼻子初步判断,再用仪器验证,效率能高不少。而且她肯学,入学的时候,还主动找化学系的老师要了参考书目,说要提前补基础。”
老爹在一旁接话:“这姑娘家里的条件也好,还给学校捐了不少东西,学校也没理由拒绝…”
方言轻轻点头:“也行,反正她需要找点事儿做。”
“可不是嘛,”“校长还特意跟化学系的教授打了招呼,让多盯着点,有不懂的多教教。这孩子要是能沉下心来学,将来没准真能在精细化工领域做出点成绩,咱们国家现在的日化产品,好多还得靠进口,要是能自己研发,也能省不少外汇。”
马小姐终于战胜了他老爹,成功的在京城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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