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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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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上再如何抱怨,李怀端还是立刻安排了差役去路上接应,又去码头跟进。

  卢文鸣也知道人一多就容易生乱,唯恐给老友惹来麻烦,接道:“我去一趟码头,若有事情,也晓得什么情况。”

  李怀端道:“你去也叫不动人,我跟你一道去!”

  说着催人套了马,两人一前一后出得衙门,匆忙往码头跑。

  卢、李两个急急赶往码头的时候,那灵河镇辖下村子出身,因青蒜、水芹菜同宋妙相识,随后踊跃自荐,争着要回乡帮韩砺等人招募人力的李阿婆,也正四处张望,一心往汲县富安码头走。

  她后头跟着七八人,另有两人跟她齐头并进。

  齐头两人都是二十上下,其中一个左手拿一张图纸,指着大道右边一处屋舍同树木道:“是了,就是这里,土地庙!你看画得一模一样,四扇门,上头写的字笔画也长得挺像,边上这棵树的弯岔都一样!”

  另一人忙凑近去看,应道:“是了,就是这里没错!”

  又转头同李阿婆道:“大姨婆,往右边走!”

  李阿婆却是一副将信将疑模样,也过去看了眼。

  老人不知道小篆、楷书写法不同,只晓得比着上头“土地庙”三个字一条一条笔画,最后道:“我看这三个字怎的好像横竖写得不大一样?”

  又道:“万一另一条道上也有个土地庙呢?稳妥些,还是找人问问吧!若是走错了,人生地不熟的,费脚力也就算了,耽误了报到的功夫怎么办?”

  她辈分最高,年纪最大,人虽絮叨,到底今次是为头的,又是因她带来的消息,后头一群青壮虽然不耐烦,也只好彼此拿眼睛表示不满,又从嘴里“唉!”、“哎!”地发出嘘声。

  李阿婆哪里不晓得这群后生觉得自己烦——毕竟一路过来,照着图走,就没走错过,但她还是坚持回回岔路的时候都要问人。

  这样做法,啰啰嗦嗦,自然是让小儿辈觉得丢面子,又琐碎。

  但老人经事多,凡事求稳,又自觉是个带队的,生怕出错,宁可被埋怨,也不肯放松些。

  她道:“你们不好意思去问,我来问!”

  说着就要上前去找路人。

  一群后生,哪里好意思叫个老婆子去问路。

  于是慌不迭拉的拉,劝的劝,又有人赶紧上前问了。

  果然不多时回来道:“姨婆,往右边走,码头还有小五里地就到了!”

  一众人等忙又赶路。

  再走到岔道时候,却见那分岔地方站着十来人,也是当头一人拿一张纸,纸上绘有道路指引,正按图找路。

  两边一对,见得对面模样,就猜到彼此目的一致,于是上前打一会招呼,原来都是灵河镇的。

  “你们怎的晓得这里要招人的?”

  “我们村有个收鸡鸭的贩子特地来说的,问我们有没有一二十天空,便是没有,也能干一天算一天钱——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又包一顿吃,又有贴补,能省嚼用,就过来看看!你们打哪里晓得的?”

  李阿婆站了出来,道:“我认得那招人的秀才公,也见过滑州州衙里头好些个大官哩!”

  她于是把自己当日怎么在官驿门口躲雨,怎么遇得宋妙,怎么认识京城都水监来的吴公事并韩秀才公为首的许多学生,又怎么晓得对方缺人手要修堤挖河,怎么主动要回乡帮着招人。

  这话回家之后,她已是跟一村人说过许多遍,一路也反反复复说,同村晚辈早听得耳朵起茧子,闻言个个露出难耐模样。

  但对面这十来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听过的,俱都竖着耳朵,十分认真,还不住询问其中细节。

  等李阿婆答完,对面便道:“原还怕是他虚编了些,却原来没骗人。”

  也有人道:“这样好事,滑州怎么不先紧着他们自己人?”

  李阿婆却是早问过这个问题,此时虽左右无人,还是压低嗓子,做一副秘密不好外传的样子,道:“听闻是他们那通判跟下头胥吏打架,下头人不肯搭手帮忙,老大一个官,只好吹胡子瞪眼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本不打算掏钱,是要征召徭役,而今只好把那抚济流民的银钱拿出来招人了。”

  隔着一条河,卫州自然不知道滑州事。

  但是天底下老吏治上官,实在是太常见不过,对面人一听,一个质疑的都没有,尽数信了。

  两队边说边往前走,渐渐并做一队,少不得互相说起闲话来,约莫小半个时辰,一路对着从灵河镇报名的摊位上领来的简略指引图问路,终于码头已是目之所见,不过三四百步之遥。

  一行人正要往前走,就见前方一片开阔空地,不知哪家平日里装卸货用的,此时空地处支着五六张长桌,桌后坐人,桌边立着两根竹竿拉开布幌,上写大大的“招”“收”二字,边上立有大木板,写着“河工报到”,上头画着个挖土的人。

  又有人在旁时不时敲两下锣鼓,喊道:“有去滑州应募的,来这里登记啊!换了牌子才好登船!”

又有牌子,又有敲锣打鼓,得了这许多提醒,除非聋子、瞎子  ,不然如何能不知道是到了地方?

  此时那几张桌子处已经围了些人,李阿婆敢一个人跨州卖菜,胆气同果断可想而知,当先上前寻了张排队少的桌子,在人后头站着,又招呼一村后生赶紧过来,等排到跟前,把自己手头一份文书交上前去给对面人,道:“这里是八角村九人,我是那做中的!”

  对面却是个年轻人,看着只十来岁,见得对面一气来了这许多人,也有些紧张模样,转头叫道:“张管事,这里一气来了九个人!”

  那张管事本是站在另一张桌子后头,此时走了过来,指点那年轻人道:“哥儿咱不急,先一个一个对名字,抄牌子。”

  说着抬头对众人道:“我念到名字的,站出这边手来一步!”

  他挥了挥左手,就那文书读名字,果然里头一个一个站出人来。

  那年轻人右边手摆了个大筐,里头装得满满当当,全是系了麻绳的竹牌子,此时忙放在桌上,听到一个名字,按着文书找到,往那竹牌子上抄一个名字,又按天干地支等等编了号。

  一时抄完,那张管事按着竹牌子上头名字,叫人一个一个上前用红泥按了手指印,又发下去叫他们随身带好,道:“你们明天下午申时初,在脖子上挂了这竹牌,来此处列队上船,如若迟了,船不等人,就不做数了。”

  又给李阿婆单单一个另外形制的牌子,上头写了“甲申”两个大字,道:“阿婆明日记得同来,送人上了船,才算你前头事情了结,至于后头,还有其余计算。”

  李阿婆道:“我晓得,我晓得!”

  又道:“今日那韩秀才公特地交代,叫我们这一行今次跑一趟先探明了路,明日就当给其他队伍领路的,叫我给你们说一声,让在名册后头记下来,日后多算半天工钱!”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来。

  张管事接下一看,见了最后韩砺落款并小印,果然在那名册最后做了登记。

  卢、李二人急忙赶到时候,正就见得此处情景。

  卢文鸣看到李阿婆,忙上前叫了一声。

  后者见得熟人,激动极了,叫道:“秀才公,你也在这里啊!”

  卢文鸣忙问道:“不是明日才出发,你们怎的今日就来了?”

  李阿婆道:“我想着先带村子里人来摸一趟底,明日不至于手忙脚乱。”

  说完,又一挺胸,十分得意模样,道:“正巧我在灵河镇报名时候,见得韩秀才公,他说我既来了,也不叫白跑,今天也算半日工钱,让明日我们给后头报名的带路,免得他们走错道!”

  卢文鸣哪里会不晓得多半是这李阿婆村中上下不敢十分相信,要来实地看看,但他也不点破,笑着应了两句。

  一时那李阿婆带着一干村人告辞,卢文鸣却是松一口气,正要同李怀端说话,却见对方径直走向前头,先自报了名字、官职,又问那张管事来历。

  见他穿着官袍,那张管事已是连忙先行了一礼,得知是县丞,更是规规矩矩道:“给官人道扰,小的姓张,乃是新乡县张家的管事——我那主家唤作张规。”

  临县的大户,也是书香出身,李怀端自然知道。

  只他忍不住问道:“你既是张家管事,怎的跑到这里来了?还在给滑州招募劳力?”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新乡自己事情,怎的不见你们张家如此上心?

  张管事笑道:“因是我们主家一向读那韩砺韩公子文章,对他十分仰慕,慕他文名、人品,今次得了机会,见了韩公子一面,知道他正要挖河修堤——此事做好了,上对咱们卫州,下对咱们新乡,俱是大好事,便自请出力,要来帮手这人员、粮谷接应登船之事。”

  “除却你,张规还安排了谁人过来?”

  “另还有下头药铺里头管事三人,伙计十人,族学学生二十七人…”张管事恭恭敬敬报道。

  李怀端便问道:“一口气来这许多人,韩砺给你们什么补贴?”

  张管事忙道:“为州中、县中出力,治河治水,要什么贴补?”

  又道:“咱们家修桥修路,一向不落人后,这回也是为了乡里乡亲,自不可能要什么补贴——官人放心,小的得了主家分派,韩公子又给了章程、流程、指引,样样安排得极细致,只要照做,今次一定会把接应之事顺顺当当办好,不留手尾!”

  为了乡里乡亲,贴补都不要了——这话只好拿去哄孩子。

  但一个管事的,已是把话说得这样滴水不漏,李怀端不得不感慨一句果然大族总有自家传承,晓得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便也罢了。

  他一时又走向码头处,果然码头地方此时也在地上用滑石画好了区域,又支了招牌,又摆了几张桌椅,上前一问,也是张家人,一个管事的带三四个伙计、学生。

  管事的都是铺子里出来的好手,做事老练,说话、行事,俱都随机应变。

  卢文鸣跟在后头,见那流程理得挑不出一点毛病,忍不住笑道:“怀端,这回你放心了吧?”

李怀端没有说话,半晌,叹一口气,问道:“那韩砺,从来都这样行  事吗?”

  卢文鸣一愣,问道:“什么行事?”

  他顿了顿,一副已是反应过来模样,洋洋得意道:“你也看出来是吧?韩领头行事妥帖得不得了,学问、才干,我是挑不出来一点毛病,如若硬是要挑,就是年纪太小,没个官身,将来释了褐,必定能有一番事业,虽这话说得太早——青史留名,说的想必就是这等人物吧?”

  他说完,又与有荣焉模样,道:“能跟这样人做些纯粹事,样样事都不用担心落空,总有托底——你说,我今次是不是终于走了个大运道!”

  李怀端简直不想说话。

  眼前老友已是中了迷魂术,哪怕那韩砺此时在面前放个屁,他恐怕都要夸放得真响,还要夸放得真香。

  但他理智仍在。

  相处十余天,就让自己这老友连夜奔波,为其贡献人力、人脉。

  见一次面,就空手套白狼,叫张规倒贴族学学生、家中生意上得力管事出来帮忙。

  也不知这人到底使了什么计谋,用的什么手段。

  等见了面,他倒是要好好见识见识!

  且不说此处卫州上下四县,几乎为了韩砺筹粮,县县都忙碌起来。

  另一头,滑州城中,这日一大早,宋妙却终于等来了自己的一干“手下”。

  送人过来的是一个小吏。

  对方领着一队到了官驿,指着众人道:“头一批先十二个,后头陆续有来,小娘子好好安排吧。”

  又道:“虽是役夫,我教一句,你好好听着——用人要仔细些用,不要过了头,都是胎生父母养的,不然闹出动静来,我也不好同上头交差,你却也不好交代!”

  说完,把那名册往桌上一摔,扬长而去。

  此人这样态度,宋妙提前得了韩砺提醒,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当回事,大饼却是甚为恼火。

  平日里一干学生,乃至那吴公事,见了宋妙都是客客气气,殷殷勤勤,从前在京都府衙时候也不必说,军巡院上下,借调而来的众官,谁不是好声好气?

  连京都府尹并那郑知府都一心想要再吃一口清炒豆芽,怎的到了这滑州,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吏在此处甩脸色?

  他是京都府衙出身,虽是公厨学徒,平日里却是见惯了官员老吏,很不怕对方身上的“官府”二字,欲要上前抓着人争论,却被宋妙拉住。

  “别急,有他急着交差的时候。”

  她安抚了大饼几句,拿了那花名册,逐一问对面十二人姓名、来历。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回州衙送来的役夫都是二十上下的青年,众人形容各异,但是说话、举止间都带着一股子相似的轻慢,似乎并不怎么把宋妙当回事,有人掩藏得好些,有人连藏都懒得藏,答话时候吊儿郎当的。

  还有一个,宋妙问他年龄、籍贯,他嘻嘻笑道:“小娘子手上不是拿着名册么?哦,原来你也不识字呀?你猜我多大了?”

  眼见宋妙不悦皱眉,他又道:“哎呦,开个玩笑,小娘子别放在心上——我月前满了二十,正是娶亲年龄,家里有几分薄财,正愁没个掌家娘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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