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慧几乎是全力运转了轻功奔跑,身上被他自己撕开的伤口不住洒下血水,而他却浑不在意。
少顷,他就到了黄府最深处的一间院子。
门口正守着两个劲装的汉子,猛地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冲了过来,悚然一惊,连忙提刀喝问。
“谁!”
“是我!”
皇甫慧喊了一声。
“老爷!是老爷!”
那两个汉子这才认出了他的声音,还以为他是与谁争斗受了伤,连忙上前就要搀扶。
“您——咯!”
两人走到切近,皇甫慧竟是趁其不备,抬手就是两拳打在两人的咽喉之上。
两人噗通倒地,捂住喉咙翻滚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皇甫慧跨过尸体,快步走进院中。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布设也极为讲究奢华的院子,院中以青石板铺地,地上挖开了一方小池塘,池塘边儿上种着一圈儿草,随风缓缓摇曳。
但若将视角移到四周的屋舍上,就会感受到一股凉意从脊梁上猛地穿过。
这小院四面的屋舍,没有门窗。
所有的墙体都是以青石垒成的,既不透风也不透光,其上凝结了些露水,正缓缓沿着青石墙面朝下滑动。
而在这些墙面底部靠近地面的地方,每隔三尺左右的间距,便开着一个一尺宽、一寸高的口子,每个口子外面放着一个肮脏的空盘,其上还有些风干的食物。
随着皇甫慧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四面被封死的屋舍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声响。
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口子里,忽然缓缓伸出了一只手,颤抖着摸索向空盘。
这是一只娇小的手,女子的手。
却丝毫没有了女子的娇嫩,血肉干瘪、皮肤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指甲全都没了,只有十根光秃秃的手指,伤口处一层厚厚的血痂。
而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越来越多的手,从屋舍底部的口子里面伸了出来。
都是一样的干瘦、苍白,都是没了指甲,都带着不由自主地颤抖摸向地上的空盘。
待到摸清盘子上没有食物后,这些手猛地抽了回去。
从这些口子里,传出了低低的女子哭泣声。
而随着女子哭泣声传出,又有另一种哭泣声逐渐响了起来。
“哇——哇——”
婴儿的哭声。
皇甫慧没有理会,只是快步走向院子的一处角落,走到之后蹲下身,在墙角一方不起眼的石头上按了一下。
喀啦啦啦——
机扩转动之声响起,露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入口。
皇甫慧跳了下去。
下行一丈,便接触到了地面。
他沿着密道前行,数息之后就到了一处门边。
门上一个窗口拉开,露出一双眼睛。
“谁?”
“山下君,是我。”
皇甫慧沉声说道。
“皇甫君?”
那双眼睛眯了眯,窗口合上,大门打开。
一个身穿和服的男子伸手扶住了皇甫慧的手臂,将他引了进来。
“是谁将你伤成了这样!佐藤君呢?”
皇甫慧摆了摆手。
“事态紧急,来不及解释,佐藤君正在拖住敌人,但拖不了太久…咱们不能辜负了佐藤君的牺牲,要在敌人找来之前将所有东西全部毁去,绝不能落到敌人的手里!”
和服男子眉头一皱。
“这般严重…也罢,我相信皇甫君的判断,随我来。”
说罢,引着皇甫慧就进入了一处暗门。
方一进入,皇甫慧就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抬手捂住了口鼻。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正钻入他的鼻腔。
火光摇曳,昏暗的光线将暗门之后的景色映射入皇甫慧的瞳孔。
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中间仅留有一人行走的宽度。
而在走廊的两侧,则是两排笼子。木质,每一根笼条上都裹了厚厚的一层软布,底部也是铺了一层软布,中间开口,其下是一个金属托盘,上面积了些黄白之物,形似鸟笼。
而笼子里装的,是人。
怀孕的女人。
其中几个还有些精神,见有人来,猛地扑到了笼边,嘶吼着怒骂。
“畜生!畜生!”
“你们这群畜生!待我师门找来,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而其他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一些的,反应则各不相同。有些猛地缩到了笼边,捂住胸口瑟瑟发抖;有些则像是失了神智,猛地用头去撞笼子,只是被包裹在上面的软布消去了力道,撞了半天也只是额头微微发青。
和服男子见皇甫慧皱眉,笑着说道。
“没办法,空间有限,只能仿效养鸟这样做,味道难闻了一些,皇甫君见谅。”
皇甫慧摇了摇头。
“无妨,可有成果?”
和服男子摇了摇头。
“或许有,或许没有,时间太短,产出的孩子也尚未长成,还看不出到底有没有习武的资质。”
“这福康县终究还是太小了,人少、路过的江湖人也少,资质好的女子就更少,眼下这些也只是将就着用…唉,若是有一府之地来用,应该就能更快一些了。”
皇甫慧心底嗤笑一声。
“还一府之地,真当锦衣卫是泥捏的吗?”
“能寻到这福康县就已经是烧了高香,还想着能占据一府之地,当中原是你们东瀛那般豪强林立、散乱不堪的地界么?”
“坐井观天、夜郎自大,果然与这些倭人合作,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心底鄙夷,面上却是不显,只笑着迈步走向走廊尽头的第二处暗门。
推开这扇暗门,皇甫慧的眉头终于松开。
仅一门之隔,就像进入了另一方天地。
暗门之后是一间宽敞的石室,虽然也是以火光照明,稍显昏暗,但空气中却是散发着一股淡雅的清香。地上铺设着柔软的地毯,四周墙面上悬挂着描绘竹、菊、山水等景物的画作。
石室中央放着一个蒲团。
蒲团上坐着一个老者。
枯瘦、干瘪、须发散乱、皮肤暗淡。
呼吸声微不可闻,若非胸口微微起伏,简直就像是一具尸体一般。
但随着皇甫慧踏入室内,老者忽然睁开了双眼。
屋内忽然闪过一道寒光。
皇甫慧只觉得仿佛被刀锋斩过了脖颈,浑身猛地一抖,僵在原地。直到老者缓缓阖上双眼,寒光收敛于目中,他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老者缓缓开口。
“皇甫君,出了何事?”
皇甫慧快步走到老者面前,盘膝坐下。
“冢原大人,您的修行如何了?”
他低头看向老者面前摊开的一本书页。
书页一角被血水浸透,正当中一道剑痕贯穿前后。而封皮更是破破烂烂,仿佛被人撕扯争抢过数次,有些干结的细小血肉黏在上面,已经变得漆黑。
皇甫慧伸手在书页上摩挲了几下。
福康县的一切,都因为这本书而生。
从去年开始,江湖的动荡,也半数是因为这本书里记载的东西。
无数江湖人为其而死。
“玄览”。
而老者面前这本,正是前年从京城之中流出的数十册原本之一。
瀛洲传承的根本,玄览功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