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仓库。
一股冰冷、混杂着铁锈、陈年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程斌和张希若不禁皱了皱鼻子。
鲁明走在前面,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边走边说,语气里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随意:
“这里是警察厅的老仓库。
“以前有个看门的老警察住这儿,后来老家伙死了,这地方也就废了。”
他指了指里面。
“里边有现成的柴火、炉灶,能生火取暖。
“我提前给你们买了土豆、白菜、肉,都堆在后边的小屋里。
“床收拾过,煤炭也备足了。”
鲁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他们,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冷是冷了点,不过就两三天,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程斌脸上堆起笑容,快走两步,与鲁明并肩:
“鲁股长,辛苦了,真是太周到了。”
鲁明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那双精明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碎嘴子的瘾又上来了。
“听说,日本人把杨将军剖了?”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股子按捺不住的好奇。
“里边…真就全是草根树皮?”
程斌脸上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抱歉,鲁股长,此事涉及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鲁明被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自讨了个没趣。
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指着仓库深处的一条通道。
“行吧。
“沿着这条路往南走个三百米,后门有个小卖铺,那是我设的一个安全点。
“万一有紧急情况,可以去那里给高科长打电话。”
张希若一直没说话,此刻忽然开口:
“枪呢?
“有吗?”
鲁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哼道:“放心,都给你们备好了。”
他领着两人走到一个大木箱前,一脚踢开箱盖。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两套厚实的狗皮帽子和棉袄,旁边是两支擦得锃亮的歪把子机枪和子弹,还有几个手雷,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光。
“狗皮帽子,土老百姓的衣服,手雷三个,机枪、子弹管够。
“就算真有刺客,来一个排,你们俩也能轻松给他们报销了。”
程斌脸上浮现出喜色,上前拍了拍鲁明的肩膀:
“谢谢老兄!这下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鲁明背着手,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干咳。
程斌和张希若对视一眼,干笑着不接茬。
空气安静了片刻,显得有些尴尬。
鲁明笑容一冷,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歇着吧,这是联络的暗语。”
他摸出张纸条递给了程斌,转身而去。
走到仓库门口,他停下脚步,扭头不爽地冲着雪地里“呸”了一口,骂骂咧咧了起来:
“两个没眼力架的狗东西!
“捞了那么多奖金,老子跑前跑后地忙活,一点好处都不表示。
“乡巴佬!
“穷狗玩意!”
他拉了拉皮大衣的领子,坐上一直等在暗处的黄包车,一招手,车夫便拉着他消失在夜色里。
仓库里,张希若听着外面的动静远去,这才直起身子,把沉重的铁门从里面闩好。
“妈的,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他朝门口的方向啐了一口。
“咱们是来讲课的,是贵客!他还想从咱们身上榨油水,想得美!”
程斌倒是显得不怎么在意,嘿嘿一笑:“行了,整个满洲国,哪不是这副德行。
“不鸟他不就完了。”
张希若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不过这哈尔滨人是真有钱。
“你瞅瞅姓鲁的那个鸟样,一个小小破股长,皮大衣油光水亮,黑皮手套,大厚底的靴子比岸谷厅长还气派。”
他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
“哥,啥时候咱俩也能调到哈尔滨来当个官,那才叫威风呢。”
程斌嗤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瞧你这点出息。
“等咱们跟着岸谷厅长去关内立了功,津海、上沪,那才叫好地方。”
他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天天晚上睡金发碧眼的洋妞,喝洋酒,抽雪茄,那才是人过的日子。”
张希若咂了咂嘴,但心里的不爽还是没散去。
“妈的,我就是有点不爽。
“你瞧姓鲁的那个德行,一口哈尔滨片子,瞅谁都跟乡巴佬似的,看人都不带用正眼的。”
程斌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嘿嘿,不急。
“等老子回通化做了警察厅长,到时候找个由头,请示一下宫川厅长,把这小子给调过去。
“天天给他小鞋穿。”
张希若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来,一脸坏笑:
“哥,这招高!
“让他去刷马桶,嘿嘿,恶心死他!”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张希若推开了仓库后面收拾好的小屋。
“咳咳!”
一股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这叫收拾好了?
“跟猪窝一样,臭死了!”
程斌探头看了一眼,也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劝道:
“忍忍吧,就三天。
“这不比在山上住雪窝子强多了?”
张希若一想也是,便不再抱怨。
他踢了踢墙角的一袋土豆。
“还好,吃的倒是够。”
程斌却摇了摇头,眼神里透着一股老江湖的谨慎:
“吃的东西,咱们还是小心点,别回头中了阴招。
“等明天一早,咱们去早市上采购点新鲜的。”
张希若一愣,随即点头:
“行,哥,还是你想得周到,有道理。”
翌日。
高彬走进办公室,干练的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
很快,周乙、鲁明、洪智有等人陆续走了进来。
高彬扫了众人一眼,开口吩咐:
“刘股长,你和李向武留守值班。”
“周乙、鲁明、智有,你们三个随我去一趟省警务总厅开会。”
周乙微微颔首。
“是。”
鲁明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好奇,故意问道:
“高科长,什么重要的会,要咱们这么多人过去?”
高彬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帽子,笑了笑:“到了就知道了。”
洪智有和周乙对视一眼,跟在高彬身后走了出去。
两人上了一辆车,洪智有发动汽车,车子缓缓驶出警察厅大院。
“有点奇怪。”
洪智有开着车,目视前方。
“按理说,这么重要的安保任务,我这边多少会听到点风声。
“可这次,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鲁明的车。
“看鲁明那样子,他好像也不知道内情。
“我猜,安保工作应该是宫川厅长或者宪兵队那边直接负责了。”
周乙坐在副驾驶,神色平静道:
“这不打紧。”
“待会儿开完会,你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武田他们,自然就清楚了。”
车队抵达警务总厅。
会议室内早已人声鼎沸,烟雾缭绕。
国兵、保安局、宪兵队还有731部队的军官都已到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高声谈笑,气氛很是热烈。
高彬一进门,就给鲁明使了个眼色。
鲁明立刻会意,跟了过去。
两人走到一旁的角落,高彬背对着众人,压低了声音。
“你瞪大眼瞅好了。
“待会儿那两个人进来的时候,注意观察,看看在座的这些人里,有谁的视线会第一时间往楼下看。”
鲁明点了点头,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然后微微蹙眉。
“科长,可洪股长现在就站在窗户边上,这个…怎么算?”
高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待会儿把他叫过来。”
高彬说完,便走回自己的座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片刻后,高彬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他忽然扬声喊道:
“智有,你过来一下。”
正在窗边吞云吐雾的洪智有摁灭了烟头走了过来。
高彬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
稍倾,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下意识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瞥去。
只见两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楼下。
车门打开,走下来两个男人。
他们裹着厚厚的围巾,头戴圆顶礼帽,脸上还架着一副硕大的墨镜,身上披着宽松的呢子大衣,将身形和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几乎在他们下车的同一时间,几个等候在旁的警卫迅速迎上去,撑开雨伞高高举起,像一个移动的堡垒,将那两人彻底罩在了伞下,密不透风。
高彬的视线,却落在了另一处。
他看到周乙,安静的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和钢笔,仿佛对窗外的动静毫无兴趣。
那份超乎常人的镇定,让高彬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异的失望和诧异。
“周队长,你不去瞧瞧热闹,阵仗挺大的。”高彬笑道。
“马上就见到了,不差这一刻。”周乙淡淡道。
一如他平时的性子,不嚼舌根,稳重中透点清高。
高彬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笑道,“是啊,人啊,就爱凑热闹,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孔吗?”
周乙笑了笑,没说话。
很快,程斌和张希若走进了会议室。
一阵互相吹捧和客套的寒暄过后,讲座正式开始。
程斌站在讲台中央,面对着一众军衔、级别都远高于他的军官,脸上没有丝毫的胆怯,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与自豪。
他口才极好,将自己如何设局将杨将军逼入绝境的“秘法”,讲得是眉飞色舞,夸夸其谈。
台下不时响起一阵附和的掌声。
一个多小时的讲座结束,宫川义夫简单跟几人打了招呼,亲自护送程斌和张希若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鲁明合上笔记本,撇了撇嘴:
“甭说,这孙子讲的还真挺好。
“不愧是杨将军一手带出来的门徒,这是得到真传了。”
高彬用一种日常闲聊般的诙谐语调说道:
“是啊。
“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越是亲近的人,就越是危险。
“杨将军纵横白山黑水多少年,日本人愣是拿他一点辙都没有。
“现在好了,连脑袋都让自己一手栽培的手下给摘了。
“你再看看咱们这位程队长,坐在上边侃侃而谈,还引以为傲。”
他叹了口气,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警示。
“所以啊,大家都得擦亮眼睛,看清楚身边的人啊。”
周乙露出一丝微笑,接过了话头:
“是。
“不过我相信,咱们警察厅特务科上下一条心,不存在堡垒从内部攻破一说。”
高彬的动作顿了一下,斜眼看着他:
“哦?是吗?”
周乙的笑容不变,语气坦然。
“当然。
“高科长您可不是杨将军,会识人不明。
“再说了,咱们厅里也没人敢打您的主意不是?”
高彬哈哈一笑,用烟斗指了指周乙:“哎呀,要是早个五年,我还有点这个自信。
“现在嘛,老了,这两眼昏花也是看不清喽。”
一直没说话的洪智有这时笑了笑,凑了过来:
“叔,您眼花也不怕。
“就红票那穷酸条件,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也没人愿意跟他们走啊。”
高彬意味深长地说道:
“希望如此吧。”
他不动声色地,与鲁明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外走去。
鲁明故意说道:
“周队长,智有,你们说,现在这哈尔滨城里,得有多少人想除掉这俩汉奸?
“宫川厅长把人弄到咱们这儿来,这不是纯心给咱们找麻烦吗?”
高彬笑了笑,语气轻松。
“咱们有什么麻烦?
“人家的安全,又不用咱们负责。”
他朝楼下努了努嘴,黑色轿车正在启动,周围依旧是那几把密不透风的黑伞。
“你看看,瞧瞧这阵仗。
“上次张景惠来视察,都没这么大的排场。
“黑伞阵,多少年都没见过了。
“看来,梅津司令官是真把他们当成香饽饽了。”
说话间,鲁明和高彬的视线暗中落在了周乙脸上。
周乙的目光刻意地在黑色的福特轿车上逡巡,只一瞬,他便收回了目光。
高彬不着痕迹地冷冷瞥了他一眼,眼底深处寒意闪过。
他摆了摆手。
“鲁明,走吧。
“陪我去工业大学找袁校长谈谈话,最近那边有些学生不安分,新任的省大员于镜涛先生让咱们盯紧点。”
鲁明笑眯眯的看向周乙:
“于先生的活该让周队长去才是。
“周太太的娘家,跟于先生不是有亲戚关系吗?自己人说话,总方便些。”
周乙笑了笑,没有接话。
高彬摆了摆手:“算了吧,他是斯文人,对那些毛头小子说不出狠话。
“这活儿,还是咱们这些粗人去干吧。”
他转头,看向洪智有。
“智有,你跟周乙先回厅里。”
洪智有点了点头,“叔,学生们可冲动得很,尤其看咱们这些穿官衣的,天生就带着仇。
“你可得眼观六路,悠着点。”
高彬点头,径直上了自己的汽车。
洪智有弹飞了指间的烟头,他跟周乙一前一后,上了另一辆车。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你刚刚盯着汽车看,鲁明那条狗可都看在眼里了。”
洪智有发动汽车,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说道。
周乙神色平静,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我故意的。
“今天在会议室,我就没跟他们一样去凑热闹,现在要是再表现得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不正常。
“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应该对所有反常的事情都保持好奇,哪怕是邻居家死了一只老鼠,你都得知道它是只公的,还是母的。
“这是高科长亲口教我们的。”
洪智有点了点头,这话他从老余嘴里也曾听到过类似的。
周乙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现在看来,人应该是在宫川义夫的手上。
“我刚才看了一眼,那两辆车的车轮上,好像沾着不少新鲜的泥土,这或许是一个侦查方向。”
洪智有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可以先找找看,不过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你别忘了,程斌、张希若那两个狗东西,可是抗联出身,在山里能把关东军耍得团团转。
“就宫川义夫那套狗屁黑伞阵,糊弄外行还行。
“我倒觉得,这恰恰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假象。”
周乙的眉头微微皱起。
“那你觉得,程斌他们会在哪?
“警务总厅的地下室?”
洪智有嗤笑一声:“不大可能。
“那地方是安全,但程斌信不过宫川义夫。
“宫川也怕这两个烫手山芋折在自己手里,招来不必要麻烦。
“我觉得可能性不会很大。”
周乙沉吟道:
“保安局都是大爷。
“又不在特高课和宪兵队手里。
“除了宫川厅长,整个哈尔滨,有能力负责他们安保的,就只剩下高科长了。
“但你看高科长和鲁明今天的样子,似乎也并不知情。”
洪智有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
“是有点蹊跷,武田他们现在也是一无所知。
“你说,两个对哈尔滨人生地不熟的叛徒,身边居然没有人负责安保,这事儿难道不奇怪吗?
“就算他们是自己找地方藏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住处,可总得吃喝拉撒吧?”
周乙视线落在车窗上,映出他冷静的面容。
“也有一种可能,他们是自己做饭吃。”
洪智有咂了咂嘴,“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狐狸再狡猾,也总会露出尾巴。
“这样,你那边让老魏注意一下最近有没有形迹可疑的陌生面孔出现。
“我这边,让老黑也发动手下的弟兄们,在道里道外那些犄角旮旯,码头、车夫行里暗中找找。
“我就不信了,两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周乙点了点头:“我让春三也去找找,这家伙在哈尔滨混得开,三教九流都认识,地头熟,人也机灵。”
两天后。
上午十点,阳光正好。
高彬推开了宫川义夫办公室的门。
宫川义夫正在摆弄他的茶具,一见高彬进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高科长,快过来,刚到的新茶,尝尝。”
高彬在他对面坐下,宫川义夫亲自为他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钓到鱼了吗?
“这次为了帮你找出警察厅的内鬼,还有潜藏在哈尔滨的抗日分子,我可是拿出了最好的鱼饵。”
高彬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
“多谢厅长,目前来看效果不错,今晚上或许就有收获。
“我的人反映,郊区那栋别院外面,这两天多了不少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尽在掌握的自信。
“按照日程计划,程斌和张希若明天早上八点就会离开哈尔滨,而且这个风声,我已经放出去了。
“对红票来说,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今天晚上了。
“程斌这口鱼饵太诱人了,红票没理由不上钩。”
宫川义夫一拍大腿:
“太好了!
“那我就提前预祝高科长今晚钓鱼顺利了!
“钓鱼,再加上保护程、张二人的功劳,高科长这次想不晋升都难啊。”
高彬适时恭敬哈腰:“多谢厅长关照。
“您静候佳音便是。”
下午,松花江边。
寒风凛冽,江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层。
老魏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前的冰窟窿里插着一根钓竿,身旁的木桶里,已经有了好几条活蹦乱跳的江鱼。
周乙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点上一支烟:“今天运气不错啊。”
老魏咧嘴一笑:
“是啊,好久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压低了声音,难掩语气中的兴奋。
“猴子已经找到了那两辆车。
“他们停在道外跟郊区接壤的一栋宅子里。虽然那帮孙子中间换了两次车,还在城里绕了圈子,但还是被猴子给盯住了。
“猴子探过了,里边有三个便衣警察值守,一把冲锋枪,两把手枪。
“再加上程斌、张希若那两个狗汉奸,一共是五个人。
“那宅子离最近的警察分署,得有三四里路。”
老魏的眼中迸发出嗜血的光芒。
“我的人今晚半夜,会去那个警察分署附近放几枪,先把警力都吸引走。
“然后,咱们直接往那栋宅子里扔十几个手雷,把它炸平了!
“再冲进去,管他是死是活,挨个补枪,必须把那两个叛徒的脑袋给剁下来!”
周乙静静地听着,烟雾从唇边逸出:
“老魏,我的建议是…取消计划。
“我和财神都觉的,这很可能是敌人的一个圈套,目的就是要引你们上钩。”
老魏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不满道:
“你们就是太谨慎了!
“连续两天,你亲眼看着那两个狗东西上的车,猴子的跟踪技术你是知道的,这要是还能出错,那真是活见鬼了!”
周乙的语气依旧平静:
“猴子亲眼看见他们在那栋屋子里露脸了吗,确定就是程斌和张希若吗?”
老魏是个实在人,被问得一滞。
“这…倒是没有。
“那两个人裹得太严实了,进了屋就没出来过。
“不过,这也符合他们谨慎的性子,不是吗?”
周乙摁灭了烟头:“我也没有亲眼见到程斌他们上车,万一那两个人是精心挑选的替身,事情就麻烦了。
“宁可错放,也不能出错。
“咱们经不起损失了。”
老魏猛地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愤慨:
“老周!他们是杀害杨司令的叛徒!是凶手!”
“弟兄们现在一个个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你让我怎么撤?兄弟们也不会同意的!
“你放心,他们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就算这真是个圈套,我被抓了,也绝不会把你供出来!”
周乙看着他:“老魏,我知道你不怕死,但这是两码事…”
老魏烦躁地摆了摆手。
“老周,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了!
“忍忍忍,要忍到什么时候去?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就别操心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老魏又气呼呼地折了回来,一把抓起地上的鱼竿和木桶、小马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临近下班时分,周乙忧心忡忡的走进了洪智有的办公室。
“老魏坚持要行动。
“你这边,有什么最新的线索吗?”
洪智有摇了摇头:
“没有。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栋别墅,看起来似乎那就是真相。
“不过,我总觉得…有点太简单,太顺利了。
“程斌应该不至于这么马虎。”
周乙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轻叹了口气。
洪智有喝了茶口水说:
“这事有做局的迹象,我还是倾向于你们放弃行动。”
周乙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也是这么建议的,但老魏他们太想替杨将军报仇了,我劝不住。”
洪智有放下水杯,嘴角一咧:
“这事简单。
“交给我吧。”
他拍了拍周乙的肩膀。
“走,下馆子去,今儿我请客。”
刚起身,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洪智有拿起听筒,听了两句,便直接挂断了。
他眼神一亮说:
“春三打来的。
“他说,前两天,有两个吉林口音的人,在道外一个偏僻的菜市场买过不少土豆和白菜,而且行迹有些可疑。
“嗯,吉林口音!
“走,见见去!万一咱们运气不错,碰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