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七点的时候,冯雨回来了。
神情郁郁,看样子不太开心。
姜宁问她:“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
冯雨说:“我被他们利用了。”
姜宁就问:“怎么利用你了?”
冯雨说:“去了七泽后,好几个人过来找我,给我打感情牌,说我是七泽人,让我关心家乡发展,虽然没明说,但我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想劝我让你去七泽投资。”
姜宁问:“你怎么想的?“
冯雨道:“我就是个教书的,我也操不了那么大的心。”
姜宁道:“那就不用理他们。”
冯雨一边应着,一边抱过小家伙。
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离开女儿,不放心是肯定的。
在七泽时就没少打电话。
小家伙会认妈妈了,也能分清两个妈妈的区别,一个妈妈有奶吃,一个妈妈没奶,但冯雪带她的时间不比冯雨带她的时间短,而且自从冯雨开学后,白天都是冯雪带她。
小家伙早就习惯了,也不哭。
不过看到有奶吃的妈妈,小家伙还是挺开心的。
叫了几声妈妈,又把爸爸夹在了里面。
妈妈爸爸的反复不停叫,叫的口水都流了下来。
姜宁看的稀罕,也不嫌弃小家伙口水乱飞。
狠狠亲了两口。
过了几天,就在姜爸姜妈准备飞去澳洲时。
小家伙竟然自己扒着床边的围栏站了起来。
冯雨正在玩手机呢,随手拍下这一幕。
然后发了条朋友圈。
澳洲学校和老家不一样,一年四学期。
姜婷婷过去属于插班生,从第四学期入园。
十月九号开学,要早点过去准备。
姜华和陈慧茹不去,姜子文太小。
带着孩子出国太麻烦了。
上午十点出发,大面包早早到了小区。
司机上楼拎了两个箱子下来,装到了后面。
姜宁和冯雨来送行,却见姜华躲的远远的。
不敢往姜妈跟前凑。
张玉兰情绪不太好,眼睛有些红。
姜宁就问他妈:“妈你咋了?”
张玉兰就抹着眼睛:“养大了儿子养孙子,我就是牛马的命,在家当牛妈还不行,还得跑到国外去当牛马,我这是欠了谁的,命咋这么苦。”
姜宁那个纳闷:“好好的你说这些干什么,哥怎么惹到你了,我帮你揍他。”
张玉兰一听立马不哭了,小儿子言出必践,老大肯定打不过他的,她就是心情不好宣泄一下,可不能让老大挨顿打,擦擦眼泪说:“他没惹我,我就是心情不好。”
姜宁和冯雨互相望了望,都有些无语。
姜爸姜妈不想去澳洲他们都知道,是他哥和嫂子费了好大的功夫劝说,姜妈才答应去澳洲照顾大孙女上学,出发时心情不好,多半跟这事有关。
怪不得姜华躲的远远的,不敢跟前凑。
估计怕吃挂落。
来送行的人还不少,两边的亲戚能来的也都过来了。
大姑小姑,大姨和小姨。
舅舅和舅妈当然也来了。
姜家的人更是全体出动,但没有上来。
都在楼下等着。
坐着喝了杯茶,出发时间快到了。
姜宁第N次催促后,总算了下楼。
等在楼下的不止姜家人,还有几个小区的中年妇女,都是在家带孩子的奶奶,和姜妈比较熟,知道今天要出国,特意来送行,更有物业和社区的人。
母凭子贵。
张玉兰这两年成功混成了小区的头面。
连社区主任都得叫他声张姐。
在楼下又墨迹半天,大面包终于出发。
姜宁招呼亲戚上楼,亲戚们都没上去。
就在楼下散了。
冯雨和陈慧茹上楼,把屋里收拾了下。
姜华也上去看了看,电断掉,水关掉。
吃的喝的全拿到六号楼,冰箱也清空。
最后扔掉垃圾,锁上门走人。
姜宁和冯雨还去八号楼家里看了一下,这房子年没住了,屋里冷冷清清,但窗台上的花盆却娇艳欲滴,好几个盆栽正开着花,地上的几个大盆里水也是满的。
显然姜妈平时照看的很上心。
南方人愁的是房子长时间不住会发霉。
西北人则发愁房子长时间不住墙皮会开裂。
太干燥了。
所以屋里不住人的话要接几盆水摆在客厅卧室。
多少让空气中有点水分,免的墙皮和木制家具干裂。
冯雨各屋里转了转,感慨道:“妈在的时候这些我都没操心,现在爸妈走了,以后我还得时不时过来给花浇水,没人给操心,房子多了也麻烦。”
姜宁道:“让嫂子看着。”
冯雨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妯娌和婆婆怎么能一样。
一晃到了月底,中秋节到了。
姜宁却没在家团圆,和二伯去了一趟冀城。
参加祭祖大典。
本来大伯也要去的,奈何肚子胀,实在不方便。
只能姜宁和二伯代表北安姜家去。
来的人还不少,老祖宗后人开枝散叶,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云贵川西甚至是国外都有后裔分枝,今年祭祖和往年不同,搞的挺隆重,特意邀请了一些有联系的族裔。
热闹半天。
姜宁忽然想起没看到姜雪怡,记的在羊城机场碰到时,那妹子说也要回来的,一直没看到人,就问了下姜全兴:“怎么没见姜雪怡,我前阵子在羊场机场碰到她说要回来的?”
姜全兴道:“小雪出了点事,回不来了。”
姜宁见他脸色有异,问:“出什么事了?”
姜全兴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姜宁就再没问,跟着去拜访荆襄宗亲。
忙了两天,刚回到北安。
温德打来电话,事情搞定了。
姜宁就飞去了非洲,没有直接飞羊城。
而是先去了趟深城。
表弟张玉龙跑到了深城,最近家里总算联系上了。
在深城干什么不太清楚,舅舅和舅妈想去看。
张玉龙不让去,舅舅张跃东就让姜宁顺路去看看。
看看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在要饭呢!
姜宁在去省城的路上打电话,到是打通了。
“哥。”
“你在哪?”
“深城呢。”
“我知道你在深城,具体是什么地方?”
“罗湖呢?”
“你在深城干嘛呢?”
“上班呢。”
“几点能下班?”
“晚上十点以后了。”
“我下午过去,给我发你的位置。”
张玉龙啊了声:“你来干嘛?”
姜宁道:“我要在羊城转机,顺路去看看你是不是在深城要饭。”
张玉龙吱吱唔唔道:“你别来了。”
“为啥?”
“我在忙。”
“你忙个鸡毛,给我发位置,不然我让人定位。”
张玉龙没办法,只得答应了。
爹娘他不害怕,但这个表哥他有点怕。
也知道姜宁不是吓唬他,真想找他其实很容易。
只得给发了个位置。
姜宁打来一看,发的位置是一个小区。
上班的地方怎么在小区?
不会是在搞传销吧?
姜宁也没再问,去看看就知道了。
中午到的省城,在机场凑合了顿午饭,飞到深城已经过了五点,坐着航司给安排的车到了张玉龙发的位置附近,转悠了半天,才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给张玉龙打个电话,还在上班呢。
下班要到晚上十点以后。
之前发的位置是租房子住的地方。
姜宁让他发上班的位置。
张玉龙死活不给发。
任他威胁恐吓也没有用。
姜宁越发好奇,觉的这小子没干好事。
给人打个电话,让查张玉龙位置。
过了一会,位置发过来。
姜宁打开一看,离的不算远。
就隔了两条街,是一家鸭血粉丝汤店。
“不会在馆饭端盘子吧?”
姜宁眼皮跳跳,出酒店打车过去。
这是一条老街,是个商业区,人流量很大。
正值饭点,到处都是人,饭馆的生意尤其火爆。
姜宁站在路边瞧瞧,黄色的牌子,看着规模并不大。
进去一瞧,不到一百平米的小店。
但生意很火爆,几乎满座了。
收银台前围着几个人在点单。
姜宁就站在后面瞧了瞧,一眼瞧见了正在端盘子的张玉龙。
张玉龙送完餐,一转头看到了他。
还以为看错了,忙又看了下。
没有看错。
顿时脸色僵住。
愣了几秒,才装作不认识他,匆匆跑去了后厨。
姜宁面无表情,竟然给他猜中了。
果然在端盘子。
还好,不是进了传销窝就好。
姜宁等了一会,点了个鸭血粉丝,又点了一份锅贴。
没空桌子,就跟人拼了一桌。
拼桌的还是个妹子,不是他有啥想法。
而是其他桌子都至少有两人,就这张桌子坐一个人。
妹子抬头瞧他一眼,继续玩手机。
姜宁四下张望一阵,无聊的等餐。
期间张玉龙几次出来送餐都没有来他这边。
也没往他这边看过。
等了一阵,点的餐送过来了。
上餐还挺快的。
姜宁喜欢美食,喜欢各种不同赙味的特色美食。
这个鸭血粉丝他没吃过,尝了下,还可以。
就是量太少了,就算加了份锅贴。
对他这种大胃王来说也有点杯水车薪。
根本就吃不饱。
吃过饭也没去找张玉龙,自个先走了。
肚子还饿着呢,在附近转了一圈,找了一家湘菜馆,点了两个菜又吃了三碗米饭,肚子喂饱后才回酒店等,一直等到快十一点时,张玉龙才墨墨迹迹的过来。
见了姜宁垂头丧气。
仿佛仅有的自尊被撕碎,没脸见人的样子。
姜宁问他:“端盘子有什么体会?”
张玉龙耷拉着脑袋:“没有体会。”
姜宁道:“好好的铁饭碗你不干,跑来深城端盘子?”
张玉龙干巴巴的道:“那工作没法干。”
姜宁问:“老婆呢,不打算要了?”
张玉龙唉声叹气道:“不想要了,三观不在一个频道上,没法过日子。”
姜宁都听乐了:“三观不在一个频道?你给我说说你是什么三观。”
张玉龙抓抓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宁一针见血:“三观不在一个频道,扯什么鸡儿蛋呢,你就是没吃过社会的苦,才吃不了生活的苦,结婚前屁也不懂,不知道什么是生活,结了婚才发现,原来生活并不是花前月下,也不是风光霁月,而是柴米油盐和各种没完没了的鸡毛事,没有经验,也没有能力处理家庭的各种问题,才选择逃避,我说的可对?”
张玉龙底气不足的否认:“当然不是。”
姜宁问:“那是什么,你给我说个道理出来我听。”
张玉龙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姜宁道:“你就是从小没吃过亏,栽的跟头太少,被保护成了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半点的风浪。逃避现实不是男人的作风,既然都结婚了,那就要面对现实,真不想过了,回家把婚离了,彻底跟过去做个了断,跑到这里不回家算什么?”
张玉龙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吭。
姜宁问:“为啥不让舅舅和舅妈过来?”
张玉龙不吱声。
姜宁问:“还嫌端盘子丢人?”
张玉龙继续不吱声。
姜宁问:“给我说说吧,你是咋想的,难道就这么一直逃避下去?”
“我没有逃避。”
张玉龙才辩解了下,才干巴巴道:“我不想再上班了,我想自己开个店,我现在干这个工作是在学习,等我学会了,我要出来自己干餐饮。”
姜宁问:“你觉的你有能力当老板吗?”
张玉龙不服气:“我为啥不能?”
姜宁问:“你觉的你比我堂哥姜伟本事还大吗?”
张玉龙强自挽尊道:“我跟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深城和北安也不一样。”
姜宁没有再打击他,问:“那老婆呢,不想要了就这么耗着?”
张玉龙又不吱声了。
姜宁没有再问,起身道:“走吧,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一下。”
张玉龙垂头丧气的,起身带着他过去。
九个人租一套房子,客厅都被隔开了,一人住一块豆腐块大点的地方,就一张床,摆了个布衣柜,厨房卫生间是公用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租房客都是年轻人,但相互之间却很冷漠。
见面连招呼也不打。
仿佛已经被生活压榨完了所有的精力。
张玉龙住在客厅的一个角落。
好多东西没地方放,就堆在拉杆箱上。
姜宁坐在床上,问:“这房子一个月多少钱的房租?”
张玉龙说:“一千块钱。”
“都住的啥人?”
“附近上班的。”
“刚我看怎么还有女的?”
“主卧住的两个是谈恋爱的。”
姜宁问:“家里新房子放着不住,却跑来这里受罪,你咋想的?”
张玉龙又不吱声了。
姜宁坐了没三分钟,就起身下楼。
太逼仄了。
还没他家里床大的地方,实在坐不住。
张玉龙也跟了下来。
姜宁说:“你别送我了,回去睡觉吧,有些事情是不能逃避的,尽快回趟家,把姚丽丽接回家去,要是真的不想过,那就回去离婚去,别拉稀一样的拖着拉不干净。”
张玉龙低着头,不吭声。
姜宁没再说他,出小区走了。
回到酒店,给舅舅回个电话。
把情况说了下,还把位置发给了舅舅。
睡了一晚,第二天早起去了羊城。
搭上午的航班,飞去了埃塞。
飞机上很无聊,玩了几局弱智游戏就没兴趣了,电影也不太想看,翻了翻飞机上提供的杂质,没什么意思,拿了份TheNewYorkTimes翻了起来。
头等舱有个空乘挺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
服务也很周到,不时过来问姜宁喝点什么。
第N次过来后。
姜宁放下报纸,坐了起来说:“我不口渴,也不想喝东西,想喝的话我会问你要,不过我到是想跟你聊聊,不知道你们空乘允不允许跟客人聊天。”
妹子蹲在地上说道:“当然可以的,您是我们航司最尊贵的白金卡客户,力所能及的服务是我的职责所在,当然也包括回答您的问题。”
姜宁道:“那你能不能起来说话?”
妹子答道:“不行的,我们有服务标准。”
姜宁就道:“你知道文明的意义所在吗?”
妹子有点小懵:“请您指教。”
姜宁就道:“文明的意义在于对人格的尊重,我在沙发上坐着,你蹲在地上,咱们这样说话,你觉的这是对你人格的尊重吗?”
妹子:“…”
姜宁道:“所以你站起来说话,好吧?”
妹子笑的有些勉强:“我不能站着跟您说话。”
姜宁也不强求:“那好吧,我尊重你对工作的态度。”
妹子笑的自然了些:“谢谢您的理解。”
姜宁道:“不用谢,其实我挺吐槽一下你们航空公司的,顾客至上,为客户提供一流服务没有错,但不却应该建立在伤害员工的人格上,国外航司服务也很好,但他们的乘务人员从来不会像你们一样跟客户说话还要蹲在地上,你觉的我说的对吗?”
妹子不敢回答。
姜宁没为难她,换了个话题:“你执飞几年了?”
妹子重新微快:“快四年了。”
姜宁道:“四年就能进头等舱,你很努力。”
“谢谢您的夸奖。”
“飞非洲几年了?”
“这是我第三次飞非洲。”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只飞这条航线?”
“是的,您在非洲工作吗?”
“对,我在非洲当保安。”
“您说笑了。”
“怎么,我看着不像保安?”
“当然不像,您这样的成功人士怎么会当保安。”
“我的衣服不贵,也不戴手表,哪里像成功人士了?”
“我们航司的白金卡客户都是各行各业的成功人士,您当然也是成功人士。”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就当我是个成功人士吧。”
“您做什么工作呢?”
“我打算招兵买马,拉上一支人手去抢个山头当土皇帝。”
“您说笑了。”
“我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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