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拉菲娜抽出魔杖,轻轻一挥,外面发出“砰”地一声,一个古朴的石盆撞破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唰”地一声飞进来,掠过维德的身边,径直停在瑟拉菲娜面前。
在还没有看清那个石盆的时候,维德就陡然觉得浑身一寒,胃里都跟着沉了一下。
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右脚跟微微离地,却又在下一刻强行止住,只是肩膀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随后,维德紧紧盯着那个悬空漂浮的冥想盆,情不自禁地摸了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治疗师助理”宛如墙壁阴影的一部分,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地忽略了他。而那细微的异常,唯独没有逃过宾客中一双始终若有若无关注着他的眼睛。
气质略显阴郁的东欧巫师看向那个冥想盆,手中摩挲着自己的魔杖,眼中闪过了一抹兴味。
瑟拉菲娜无视了所有骚乱,魔杖轻轻一点,冥想盆里封存的记忆原本在缓缓旋转,此刻突然加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石盆发出一声低沉的轻鸣,上方银光暴涨,直接在礼堂的半空中,凝聚成了一幅巨大的立体场景!
画面中,尼克洛霍索恩和埃兹拉休斯并肩而行,神色凝重,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两人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稀薄的、月光般的银色微光,这是记忆本身的特质。
忽然间,异变陡生!
两人不慎踏入金色粒子构成的陷阱,据说后来被霍索恩残忍杀害的雷金纳德佩雷斯脸上带着些许得意和阴狠,走了出来。
那神色,可不像是什么高层宣传的“为捍卫国会而牺牲的正义战士”,他的脸上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混合着狂热与决绝的狰狞。
这时,画面猛地一颤,陡然拉远。
像是目睹这一切的旁观者是只鸟儿,它受到惊吓,瞬间飞走了似的。
紧接着,视角变得开阔起来,画面的边角出现了几个所有人都很熟悉的身影。
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潜伏在幕布后的观众,沉默地注视着路中央那场正迅速滑向不可挽回境地的冲突。没有惊讶,没有焦急,只有一种冰冷的等待。
而其中一个,就是今天差点成为国会新任主席的莱拉。画面中的她微微侧着头,目光专注,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嘴角反而带着几分隐约的笑容。
另一个是此刻再次被学生放开了手臂,差点摔倒的冯塔纳。
其余几张脸,虽然模糊了些,但今天也几乎都出现在这个就职典礼的会场里!此刻,随着画面中身影的显露,台下人群中陆续响起压抑的抽气声和低语:
“那是......蒂亚福司长”
“老天,麦克劳委员也在!”
“还有劳埃德!他当时不是声称在外地视察吗!”
“这不是真的!”其中一个人顶不住压力,跳出来尖声喊道:“这跟之前一样,都是伪造的记忆!”
“哦,得了吧!这也是伪造的,那也是伪造的......”英国魔法部长辛克尼斯都忍不住吐槽道:“是不是凡是不利于你们的,统统都是伪造的”
他原本还有些生气,但此刻,辛克尼斯已经完全被美国魔法国会的这一出出大戏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看得兴致勃勃。
笑话只有在别人身上发生的时候,无关利益的旁观者才能感受到最纯粹的快乐。
辛克尼斯现在就很快乐,他的语气慢条斯理中也满是讥诮。
那位跳出来的官员被这番直白的挖苦堵得脸色由红转紫,张着嘴,胸口剧烈地起伏,额头上满是冷汗。
空中的画面静默无声。
或许是排除了言辞的干扰,众人反而更能清晰地看出,在那一场猝然爆发的战斗中,谁是施展阴谋的一方,谁是被利用的棋子,谁又是悲壮而决然的战士!
这一段记忆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当画面从空中消散后,众人都听到了瑟拉菲娜的声音:
“霍索恩不是懦夫,更非叛徒。相反,他一直在试图对抗一股盘踞在我们内部的、无形的腐化力量。”
“只是,敌人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更是早就已经渗透到他身旁,霍索恩对此一无所觉,因此才被人陷害到这种地步!”
瑟拉菲娜再次一挥魔杖,无数洁白的纸张从门外飞了进来,纷纷落入众多宾客的手中。
“都仔细看看吧。”
瑟拉菲娜疲惫地叹了口气,说:“看看这些人是如何像白蚁一样,日复一日,悄无声息地篡改着主席的意志,制造他无能而无情的假象,离间他与各部门的信任!”
众人将信将疑地接住了朝自己飞来的纸张,看了两眼后,一位头发灰白、脸上带着伤疤的老傲罗猛地攥紧了拳头,怒吼道:
“原来霍索恩主席同意了追授罗纳德林多尔的申请为什么我当初看到的回复是不符合规范,暂缓执行!”
最后那位牺牲的傲罗的葬礼冷冷清清,只有莱拉代表主席办公室匆匆赶来。
那时,她一脸羞愧地说:“对不起,霍索恩先生想来的,但他实在是太忙了......”
那副心虚的表情,似乎将“谎言和安慰”都写在了脸上。
另一个脸上满是伤疤的壮汉惊讶地说:“野外监测危险魔法生物的补贴早就调整了可我们怎么没得到通知反而是 他将目光投向台上的莱拉。
反而一直是主席助理莱拉在暗中资助他们各种魔药和武器,尽管始终都不太够,但众人已经为此心怀感激。
所以之前,无论多少证据摆在面前,无论别人怎么攻击莱拉皮奎利,壮汉一行人都坚信她绝不会是那种人。
但此刻,文件显示......他们早就提高的补贴至少被莱拉等人扣了三分之二,剩下的才换成物资,断断续续地发给他们。
人群中,忽然有位身着陈旧棕色长袍的女士发出了嚎啕大哭,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她以前在神奇动物管理司任职时,有一个绝佳的晋升机会可以调往国际魔法贸易标准办公室,却因为档案归类时不慎延误了十分钟,就被严苛的霍索恩给发配到了边缘职位。
多年来,她一直将那视为自己职业生涯中最悔恨的失误,是一个必须吞下的苦果,甚至私下里无数次苛责自己那“该死的十分钟”,神经质到让自己的家人都受不了。
然而此时此刻,手中的文件显示,她的晋升之路被中断,不是因为她不够好,也不是因为那种很快就得到纠正的小错误。
而是因为,她表达自己决心的报告,被换成了一行从未见过的文字:
因家中的孩子患有罕见的魔力调节紊乱症,需要母亲更为稳定的陪伴,我恳求能在低强度、时间稳定的岗位上工作......请把这次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
而霍索恩真正的回复,也不是冷冰冰的责任感缺失,因私废公,调整至辅助性岗位,原晋升名额由候补人员递补。
实际上,那位已经被驱逐的主席,曾经絮絮叨叨的写了一长串:
劝她不要放弃自己的机会,他可以为她协调到政策类的岗位;说如果她态度坚持,晋升机会可以保留到两年后;还提出如果她有需要,可以申请国会内部跟魔法医院合作的资助项目等等。
那一行行字迹清晰、措辞严谨却透着一股罕见温度的文字,让女人抑制不住地发出哽咽。
随后,她的目光猛地从羊皮纸上抬起,赤红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越过人群,死死钉在讲台方向那目光里不再是悲伤,而是彻骨的恨意。
几分钟后,整个礼堂爆炸了。
那不是一声整齐的怒吼,而是千百种愤怒声音汇聚成的,几乎要掀翻穹顶的咆哮风暴!
“骗子!毒蛇!"
“你毁了我的晋升!你毁了我的生活!”
“我父亲到死都以为霍索恩克扣了他的抚恤金!”
“把我的人生还给我!”
“我们像傻子一样被耍了这么多年!”
“为了你们的位子,就拿我们的血汗和前途铺路!"
“把她赶下来!她不配站在上面!”
咆哮声、质问声、怒骂声如同愤怒的海啸,从礼堂的每一个角落掀起,汇聚成震耳欲聋的声浪,狠狠拍向讲台。
人群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涌动,魔法袍袖因激动而飞扬,无数根魔杖被抽出,杖尖闪烁着危险而不稳定的光芒。
莱拉站在那里,身体摇摇欲坠,只感觉脚下的地面都正在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