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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一把火

熊猫书库    四合院之饮食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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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主任,您今天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啊,是不是嫂子又给您做好吃的了?”

  财务处副科长周永远从走廊路过,正凑巧见着廖金会从办公室里出来。

  他惯会拍马屁的,就算廖金会脸都能绿出屎来,他都能夸的出口。更何况现在廖主任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呢。

  机关里就是这个事,追高踩低,万万没有往低处捧的,那不是交朋友,那是结仇了。

  甭管廖金会以前如何,也不要说他在新领导到任以后多么的抑郁,你只要看他现在,谁敢得罪他。

  也不知道新领导回了一趟京城受了什么风,怎么就对廖金会另眼相待了?

  难道这廖金会在集团公司还有关系,是哪位集团领导出面帮他求情说话了?

  大家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跟廖金会扯上关系的只有董文学董副主任了。

  以前叫董主任,因为那时候董文学是冶金厂,也是辽东工业的负责人,大家当然要叫主任。

  但现在人家调回集团了,那就得叫董副主任,这不是给领导降级,而是规则。

  你别问什么规则,叫错了就说明你是职场小白啊,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理不清集团上下关系也一样,谁是谁的人,谁有谁的关系,都要摸清楚。

  你要是稀里糊涂的,一两年看不出来,十年八年的你还原地踏步就看得出来了,回头一想你得得罪了多少关系户啊。

  廖主任别开生面,重新抖擞了起来,大家就要给面子,就得奉承巴结。

  不为别的,这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实在是特殊,不出成绩,熬心费力,有能耐的人不愿意干,没能耐的人干不了。

  可也说呢,这个位置还就最亲近领导,也最能得领导信任。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办一件事很难,但要办一个人却很简单。

  办公室主任就是这么个特色的岗位,你要是得罪了他,那就且等着倒霉吧。

  只有日夜做贼的,没有夜夜防贼的,说不定哪天就在领导面前给你下绊子。

  廖金会是这样的人吗?

  答案还用问?

  你见他被领导厌弃的时候有几个人伸手要拉他?你见他如丧考妣的时候有谁去主动安慰他?

  路都是自己走的,他要是在过去的工作和生活里结善缘,修正果,哪至于有机关这些人的前倨后恭,奉承巴结。

  当然了,看一个人不能片面,也不能只看表面,要看表面廖主任比谁表现的都好。

  你瞧周永远主动跟他打招呼,他是多么的客气,笑呵呵的哪有阴险狡诈的模样。

  周永远可知道这老小子的坏,机关里多少年轻人都在他面前栽了跟头。

  现在听不见了,再早了有不少小姑娘刚从学校毕业,不谙世事,没少叫他祸害了,只是工作安排的好,生活照顾的好,吃了哑巴亏也就自认年轻倒霉了。

  不过像他这样的老油条哪里能不知道空穴不来风的道理,早就看透对方了。

  “你别说我啊,那天你们家炒菜香味都飘到我们家了,我差点跟着过去了。”

  廖金会笑着点了点对方,道:“弟妹逢人便说你的辛苦,可见你是真辛苦了。”

  机关里干部之间就这样,总会扯一些带点颜色的笑话,是为了消遣,也是为了磨练彼此,用的都是一语双关的句子。

  这么说吧,从上班进了这单位大门开始,你的脑子就得转起来,要转慢一点都得吃亏,早晚让人家给你算计死。

  你举得一百个年轻人进了机关,为啥只有五个成了科长,一个成了处长?

  这不仅仅需要本领强,背景硬,还需要一定的应变思维能力。

  周永远听着对方话语里的尖刺,心里骂娘,嘴上却是客气道:“那是您跟我客气了,下次嫂子要做好吃的,我拎着瓶酒就过去,可不像您这样夹夹掰掰的。”

  “哈哈哈——”廖金会笑着指了指他,道:“行,我欢迎啊,不过说好了,到咱家了,酒不喝好不让你走啊——”

  “得!那我可就等着了!”

  周永远抬了抬眉毛,凑近了廖金会轻声说道:“什么时候也请秘书长一顿?”

  “啧——”廖金会微微昂起头,看着图穷匕见的周永远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老周,你要请领导自己去请啊——”

  他也把刚刚周永远说自己的话还了回去:“可不带你这样夹夹掰掰的。”

  “我哪有这排面啊——”

  周永远捧着对方说道:“您看您现在跟领导的关系,岂是我们能比的。”

  他轻轻拍了拍廖金会的胳膊,仔细说道:“大家其实都会看着呢,也盼着呢,咱们这些人啊,还得你廖主任出头啊。”

  说完他再次拍了拍廖金会的胳膊,给了对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他的眼神中是对强者的崇拜,是对上位者的尊重,以及一点点自谦和恭敬。

  这么说吧,久在机关混的老油条要给你表演一个伺候人,巴结人,一般人扛不住。你说戏曲演员眉眼动作之间楚楚动人,不用说话就能把你的魂儿给勾走了,你再看看这些老油条,他们的眼神动作和语言艺术,能把你的命给你勾走了。

  什么命?正治生命。

  就是廖金会这样浪荡江湖的老梆子也有些受不了这种奉承和巴结。你也别说他禁不起几句话的哄骗,换做是你早就忍不住笑了,脸上的表情已经把你给卖了。

  说研究微表情动作那些人纯属扯犊子,他们的研究在高绝,还能有机关这些人实战经验丰富?

  周永远的漂亮话一句接着一句,是要把廖金会捧成机关里这些干部的带头大哥一般,好带着他们一起围攻光明顶呢。

  廖金会想要说几句谦虚客套话,好把这些有的没的推脱掉,可周永远不给他机会,真像是受了多少人的期待和嘱托似的,是要给他黄袍加身一般的急切。

  你说廖金会不懂这些人的目的,不懂这些人的前倨后恭,曲意逢迎吗?

  他懂,他甚至都懂这些人是在利用他,奉承他的话没有一句是真心的。

  但仔细想想,职场不就是这个样子嘛,哪有什么值得真心对待的事情啊。

  所以他脸上的表情也在周永远一句句奉承中逐渐软了下来,甚至带了一丝丝矜持的自傲,以及淡淡的微笑。

  这复杂的表情足够那些演员学习十年了,一般人真演不出这种骄傲来。

  “我说老周啊,这事急不得啊——”

  廖金会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秘书长为何重新重用自己,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嘛,哪有什么集团的好大哥啊。

  别的集团领导不用说了,他只有接待时候的见面交情,就是有过共事关系的董文学,他也不敢说有什么交情。

  董文学这个人很单纯,书生气很重,但也讲原则,却有一定的涵养和度量。

  他伺候董文学这些年算是把这位董主任的脾气摸明白了,重名轻利,典型的学院子弟风格,没经受过基层的锻炼和考验,更没有经历过什么阴谋诡计的毒打。

  在服务员那件事以后,董文学唯一的弱点被堵住了,整个人也内敛了许多。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结交这位领导,只是名利二字好谈也不好谈。

  办公室主任的位置要利也有利,他是个敢送的主儿,可董文学不是敢收的人啊。

  董文学只图名,说白了有点贪大求全,好大喜功,下面的人如何折腾基本不过问,只要别他过分就可以,能做事就行。

  所以冶金厂的干部普遍有些骄纵,能力是有,脾气也很大。

  董文学在辽东这几年确实培养了几个年轻人,不过没怎么重用,他的时间实在是太紧了,尤其是集团化的这三年。

  没有培养亲近,也就代表董文学在辽东没什么关系,他廖金会都不算。

  董文学之所以没有换掉他,就是因为懒得换,毕竟他的本职工作做的不错,即便有一些不好的传闻出来,可也没实际。

  只要有人举报,那董文学一定会严肃处理他,可谁让他手段高明呢。

  董文学临走的时候都没有换他,可也不代表就欣赏他,会保他。

  或许是留给新领导来考验他,甚至是换了他呢,董文学同李学武的关系谁都知道,两人算是集团第一梯队的小圈子了。

  让廖金会摸不着头脑的是,李学武明明是一副要换掉他的样子,却在从京城休假回来以后又用他了。

  不怪他含糊,实在是李学武交给他的工作太过于重要,不是信任关系绝对不会这么安排,这哪能不让他瞎想。

  难道是秘书长掌握了自己的什么情况?或者董文学将自己的情况给了李学武?

  这倒是福祸难料了,领导掌握了自己的情况,是可以信任他,拿捏他。

  可这样一来,自己也成了提线木偶,再没有一点自由了。

  要反过来想,李学武已经有了一飞冲天的态势,他要是积极表现,万一入了李学武的眼,那些破烂事也就不是事了。

  他这么多年早就看清楚了,领导说是问题就是问题,领导说不是问题那就不是问题,他能否继续干这份工作,还不是全看李学武的一句话嘛。

  他不确定自己同李学武有了什么关系或者联系,更不可能有人帮自己说话。

  所以,无论周永远是代表了某些人来推举他一起巴结领导组建新的小圈子,还是周永远耍坏要坑他,他都不能着急。

  稳扎稳打,先把手里的工作做好,不能让领导挑出毛病来,然后再想其他。

  自己的事都没想好呢,哪里顾得上别人,所以周永远的请求不能应。

  “这样,你也知道我手里的工作比较急,等忙完这一阵的。”

  廖金会不想放弃周永远这些人,因为他觉得自己能度过这个难关,往后还得往上爬呢,再进一步就是冶金厂副主任了。

  集团化变革的进程正在推进,专业化的管理团队正在过渡,往后就是副厂长了,做管理哪能没有自己的势力范围。

  关系都是一步一步积累起来的,周永远现在是什么心思他不管,只要人能用就行,不能用的时候甩出去背锅呗,上下不都是这么做的嘛,他早就熟悉这一套了。

  “理解,理解。”周永远羡慕地看了他说道:“往后咱们就全指望你廖主任帮带扶持了,你可千万别瞧不起咱。”

  你看看周永远这话说的,他一口一个咱,那咱都有谁呢?一个名字都没说。

  虚头巴脑的,没一句准话。

  廖金会也是一个德行,见他虚着来,自己也点头客气,说同志之间哪里至于。

  这边正寒暄着呢,办公室的马宝森从尹忠耀尹副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见他们在这边便快步走了过来。

  “廖主任,尹副主任找您。”

  马宝森就是张恩远的那个徒弟,两人一起去给新来的领导帮忙,他师傅就此成了新领导的秘书,他也借光成了科室里的红人,一般人都不敢得罪他。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

  马宝森就是随着师父得道的鸡犬,他倒是不在乎背后那些人酸话什么,反正是记住了师父的叮嘱,要低调做人。

  所以那些等着看他热闹的人纷纷跌碎了眼镜,满眼的失望和遗憾。

  年纪轻轻,风光无限,得志不得猖狂一些嘛,最少也得借着他师傅的光耍耍威风,把以前遭的欺负还回去啊。

  只要马宝森敢这么做,那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就敢把事情歪曲加工传播。

  不为了别的,就见不得马宝森师徒俩好,凭什么他张恩远能春风得意。

  脏了马宝森,就有机会拉张恩远下马,到时候大家一起看这师徒俩的热闹。

  这些人能得到什么?

  没有,什么都得不到,但他们能收获做坏事的快乐。

  马宝森早就偷偷观察了这些人嘴脸,哪里会着了他们的道,谨慎小心着呢。

  你瞧,他去尹忠耀办公室送文件,被领导吩咐着叫人,他的姿态做的相当足。

  从看见廖金会以后,脸上的表情便是茫然和认真,疾步过来但不显慌张,只有对领导交代的负责态度,以及给廖主任传递消息的急切心态。

  廖金会一直都在观察这师徒两个,张恩远当起了老乌龟,站稳脚跟以后再没跟机关办公室里有什么私交来往。

  你要请他吃饭,他永远都是一个借口,那就是领导在忙。

  是啊,领导都在忙,他哪里有时间出来吃饭,谁的吃请能大的过领导去。

  不接受吃请也就罢了,连年节礼都避而不受,早就跟家里放出话来,一根火柴都不会让家人收的,他就是要做的绝。

  从秘书长的做事风格和做人的态度上看,也不是一个喜欢收礼的人,所以张恩远亦步亦趋,要做到与领导同步。

  廖金会算计不到张恩远,便将目光放在了马宝森的身上,想找一找突破口。

  这样的年轻人他忽悠玩弄不知道有多少个了,年轻热血,夸几句、给点甜头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宝森啊,尹副主任说找我有什么事了吗?”

  廖金会话语刁钻,但语气十分的亲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子侄讲话呢。

  最近他一直都是这样,马宝森十分的不适应,总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不过他也跟着师傅学了两手,在面对这种老登的时候,难掩脸上的表情就低下头做恭谨状,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脸。

  嗯,他师傅说这招叫不要脸。

  他师傅说了,以他的水平,三句话不到就能被对方看出今早吃了什么。

  所以廖金会问了,马宝森谦逊地低下头回应道:“这…领导没跟我说。”

  嘿嘿——

  周永远站在一旁越瞧这小子越觉得有意思,张恩远会教徒弟,这回答真妙啊。

  廖金会是领导,问他什么话他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落入陷阱,不是否了廖主任就是得罪了尹副主任,前后都是坑。

  结果呢?他来了这么一句。

  是啊,领导没跟他说,他是谁啊,领导找办公室主任有事用得着跟他说嘛。

  这也把廖金会怼的够呛,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疯了吧,怎么会这么问。

  这可不是廖金会疯了,他一直都在试探这小子,因为他觉得这小子也不老实。

  跟他师傅一个德行,早晚是个祸害。

  “那——老周,你忙你的,咱们的事回头再说,尹副主任那边——”

  他也不再搭理马宝森,回头对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周永远笑了笑,客气了一句。

  周永远则是连连点头,道:“您忙您的,回头我再约您,领导的事要紧。”

  廖金会也没再跟他客气,扫了一眼依旧低头站在一边的马宝森,往尹忠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周永远看了看廖金会离去的背影,眉毛挑了挑,再看看抬起头偷瞄的马宝森,不由得咧嘴一笑:这小子真有点意思啊!

  马宝森终究是没忍住,只侧头瞧了廖主任的背影一眼便被周副科长抓了个正着。没听见领导离开的声音,他也好奇,只是抬起头一看,正瞧见周副科长在冲着他笑,那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个…狐狸!——

  咚咚——

  廖金会敲了敲办公室的房门,脸上勾勒出一副谦逊的笑意。

  嗯,就像是刚刚周永远那样。

  这样的面具机关里基本上人手一份,又不是周永远的专利,只有他拥有。

  “尹副主任,您找我。”

  “嗯,金会同志,来。”

  尹忠耀也不知道是真忙还是假忙,听见他的敲门声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视线是从远视眼镜的上沿看过来的,很认真。

  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位置对廖金会说道:“喝茶自己泡。”

  领导说话都是有目的的,手明明指着对面的座位,嘴里却说着喝茶自己泡。

  那这意思到底是让他自己泡茶呢,还是让他先坐下听领导说话呢?

  答案很简单,廖金会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哪里有资格坐在尹忠耀的对面喝茶,更没有资格让领导在百忙之中等他。

  所以他赶紧走上前几步,手里捏着笔记本微微弓着腰说道:“谢谢尹副主任,我不渴,您有事尽管吩咐。”

  是见到尹忠耀再次冲着他摆了摆手这才用屁股挨着半啦椅子坐下,身子绷的笔直,又不敢真正地坐实了。

  尹忠耀从脸上摘下大框眼镜,抬起手捏了捏眉心,说道:“老了,不中用了,连眼力都跟不上了,看一会文件眼睛就花的厉害,不得不戴眼镜了。”

  “哪至于的,您要说老,那我们就都别工作了。”廖金会微微向前弓着身子说道:“您看着可比我还年轻呢。”

  “呵——”尹忠耀对他奉承的态度和马屁很受用,这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端起茶杯稍稍掩饰,看向对方问道:“你是哪年来的冶金厂?”

  听尹忠耀如此问,廖金会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问题几乎是标志了,每有领导嘘寒问暖地问起这个问题,答案呼之欲出。

  要么是升迁,要么是调整。

  廖金会捧着笔记本的手都开始颤抖了,他就说尹忠耀找他有什么事嘛,这又是让座的,又是让茶的,这客气太假了。

  再一个,尹忠耀主管冶金厂的组织人事工作,找他谈话一定是有目的的。

  回想一下自己最近的表现,哪就至于进步了,就算是进步也不应该是尹忠耀同他做组织谈话啊,有秘书长在那搁着呢。

  且不说他心里凉了半截,表面还要故作镇定地回答尹忠耀的问题,尹忠耀这边却是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机关里的游戏规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廖金会可以在周永远和马宝森的面前颐指气使,但在尹忠耀面前又成了卑躬屈膝的那个,不是没骨气,是没有底气。

  这个年代的干部普遍都有一股子正气,干工作、搞思想教育都是一把好手,但好芝麻堆里也有烂谷子,这是难免的。

  廖金会都没有发现自己额头见了汗珠,这可是早春时节,哪里就热了。

  “相信你应该也了解到了,秘书长对冶金厂、辽东工业工作的重视。”

  尹忠耀兜了个圈子,尽显猫戏老鼠的姿态,享受了高高在上的恶趣味以后,这才放下茶杯淡淡地将话题带入正轨。

  此时满心忐忑不安的廖金会紧紧地抓了抓双手,像是等待审判的罪人一样直勾勾地看着对方,期待从对方的嘴里说出好消息。

  可尹忠耀让他失望了,能由他来找廖金会谈话,那能是什么好消息,真有好消息也应该是秘书长亲自找对方谈话。

  话说到这了,尹忠耀也就没再虚着说,语气逐渐认真地讲道:“上午秘书长同我谈了谈,是有关人事安排的问题。”

  “尹副主任——”廖金会已经慌了,被秘书长重用的期待和信念直接崩塌了。

  尹忠耀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给了对方整理情绪的时间。

  廖金会已经这德行了,还差他喝一口茶装模作样的时间?

  他只盼着尹忠耀早点说出秘书长对他的审判,他将何去何从。

  “秘书长还是信任你的。”

  尹忠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尤其是在讲这话的时候还仔细观察了他的表情。

  廖金会明显的一愣,随即微微皱眉,又在职业素养的规范下快速地展开了。

  他没有资格在领导面前皱眉头,可脸的眉头展开了,心里的眉头还皱着呢。

  他不理解尹副主任这句话的意义,什么叫秘书长还是信任他的。

  尹忠耀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也就不再试探,直白地讲道:“秘书长有意调整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的结构。”

  廖金会听到这个更加的疑惑了,秘书长要调整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的结构跟他有什么关系…不对!跟他有关系!

  还真是习惯害死人,他都忘了自己的身上还有一个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的职务,这是董文学给他的。

  不怪廖金会忘了这一茬儿,实在是以前大家也没拿这个办公室当回事。

  这么说吧,以前董文学对集团在辽东的各个工业企业的管理也不是那么的全面,甚至都没有完全控制住这些负责人。

  就连集团管委会副主任这个职务都还是董文学在钢城工作的第三年上半年拿到的,可那个时候其他工业绝大多数负责人早就在位置上了,对他没什么尊重。

  说董文学整合集团在辽东的工业资源倒不如说集团管理下压,逼迫这些人服从董文学的管理,来执行集团的部署和安排。

  真正意义上的以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为管理主体对各个分支企业发号施令还真是不多,且都是面子上的工程。

  一盘散沙,各自为政才是此前集团在辽东的工业发展状况。

  这一点董文学也没有办法,他来钢城的时候本就是副处长接手烂摊子,多难就不用说了,晋正处都是凭借这股子运势。

  再工作两年,炼钢厂整合国外资源组建冶金厂,董文学付出很多,又支持和帮助集团其他工业企业在钢城立足发展,这才在去年有了正处到副局的机会。

  就是这个机会,还要算上轧钢厂实现了集团化进程的功劳,否则他可没机会。

  董文学年轻,手段却偏软,对一南一北的营城船舶和奉城机械鞭长莫及,对钢城轧钢厂这样正在建设的单位无处下手。

  五金厂还可以,毕竟是从炼钢厂创建并成立的,有一定的根基。像是钢城汽车、钢城电子这样的工厂,从一开始的人员配置再到工人结构,都不在钢城的影响力范围之内,董文学有点忙不过来了。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的概念出现了,可也从那个时候开始,集团在辽东的工业企业向一盘散沙发展,一发不可收拾。

  反正直到董文学走,这烂摊子都没规整出来,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的成员多是冶金厂办公室的职员,多几个也是其他企业的办公室对接人员在这里挂个名。

  每次集团有任务交代下来,该从哪个级别往下发,那就用哪个级别的章。

  如果是给冶金厂的任务,那就以冶金厂办公室的名义,如果是给所有工厂,或者其他工业企业的,那就用领导小组办公室的章,一套班子两块牌子的区别。

  但从尹忠耀的话语里他能听得出来,秘书长这是要整顿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了?难道要在这一层级重新树立权威?

  可这个时候怎么能没有他呢!

  说来真是委屈,这个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的身份他背了快两年,以前没当回事,只觉得是负担,多了一份差事而已。

  现在他有些接受不了,好像养了多年的猪要杀了,却被告知没有他的份。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尹忠耀惯会使坏的,这会儿讲话就开始夹带私货,“秘书长的意见是理解你的辛苦,让你专心冶金厂办公室的业务,领导小组办公室要整顿建设。”

  “是…是…”廖金会迟疑了半天也没问出来,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69年2月26日,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通报,免去廖金会小组办公室主任职务,免去其他工业企业办公室兼职情况。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神情一震,期待已久的秘书长的第一把火看样子是要烧了?

  不对啊,是不是早就开始烧了?

  所有人都在猜测,都在嘀咕,他们实在搞不懂秘书长做事的套路。

  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秘书长会从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这个空架子入手。

  可从2月26日这天起,这个空架子可不空了。

  谁都能看得出来,秘书长以后要以工业领导小组组长的身份管理集团在辽东的各个工业企业,也是以这个身份对这些企业下达命令。

  名不正,言不顺,李学武要以集团秘书长的身份管理辽东各企业不合适,以冶金厂管委会主任的身份更不合适。

  但以辽东工业领导小组组长的身份向这些工业企业下达命令最合适不过。

  你不听命令?那他秘书长的身份就有用了,这一招来的光明正大,威力无穷。

  不过想来秘书长做事就是这个风格。

  只看那两位杨副主任从京城回来乖乖地做事,不敢再冒头,就能看得出来秘书长的手段有多么的高明。

  光明正大你都玩不过我,还想跟我玩阴的?

  身份的问题解决了,下一步就要着手定规矩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这样看来秘书长安排廖金会筹备编写未来三年的工作实施方案就像个笑话。

  因为这个方案一定是针对整个集团在辽东的工业企业的,一定是要以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名义发布的,可廖金会现在不是这个小组的办公室主任了,他发个屁。

  现在最尴尬的就是廖金会,领导给的任务不能不完成,可也知道领导根本就没指着他能完成,好像故意在耍他玩一样。

  可他能去质问李学武吗?

  就在26日的免职通报中,除了廖金会这个办公室主任被免了,小组办公室的其他人也被免职,清除一空。

  这真是个笑话,领导小组办公室一个干活的人都没有了,这通报是哪来的?

  2月27日,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再发通报:

  任命张兢为集团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职务,任命张恩远为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职务。

  另附小组工作人员名单。

  齐了,大家看笑话的空架子填满了。

  随同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的通报在冶金厂一起下达的还有冶金厂组织处的组织人事通报:

  免去张兢红星钢城冶金厂办公室副主任职务。

  任命孙佳为红星钢城冶金厂办公室副主任职务。

  一免一任,直接将领导小组办公室和冶金厂管委办的组织架构给改变了。

  李学武接连两天的大动作让冶金厂以及其他工业企业眼花缭乱,忐忑莫名。

  他们虽然不至于像廖金会那般面如死灰,但也没什么好笑脸。

  秘书长终究是要动刀子了,还是逼着廖金会在前面跑,掀开他们脖子上的布帘,好让秘书长的刀子砍过来更准一些。

  有心人已经研究起了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公布的办公室人员名单。

  主任张兢就不用说了,董文学到钢城的第一任秘书,妥妥是秘书长的自己人。

  副主任张恩远就更不用说了,秘书长现任秘书,兼职副主任是为了更好地传达领导的指示,以及配合好张兢的工作。

  办公室的成员有刘垚、上官琪、赵宏图、张素秋、许宁、周佩兰、李慕亲、王珉、周令华、马宝森。

  刘垚的名字并不陌生,这是集团科技研究院车辆工程研究所的负责人。

  顺着这条线再看其他人也就对得上号了:

  上官琪,科技研究院飞行器研究所工程师、无人机项目的负责人。

  赵宏图,科技研究院船舶工程研究所工程师、营城船舶技术科科长。

  张素秋,科技研究院电子工程研究所工程师,钢城电子主管技术的副主任。

  许宁,能源总公司副总经理,秘书长此前在保卫处的同事。

  这些有名有号的自然能从报纸上,或者机关单位联系簿上翻找出来,那其他人呢?

  除了马宝森这个混进队伍的奇怪名字以外,周佩兰、李慕亲、王珉、周令华又是谁?

  “领导您好,我是周佩兰。”一个竖着双马尾的姑娘爽利地自我介绍道:“华清英文系毕业,在集团管委办、对外办、贸易管理中心工作过,现在向您报到。”

  她的话音刚落,另一名带着圆框眼睛的男青年接茬儿做了自我介绍。

  “领导您好,我是李慕亲,钢铁学院机械系毕业,在集团设计处、研究院工作过,现在向您报到。”

  “领导您好,我是王珉,华清工程系毕业,在集团工程处、建筑工程总公司工作过,现在向您报到。”

  “领导您好,我是周令华,华清机电系毕业,在集团科技研究院、钢城电子工作过,现在向您报到。”

  一连四个人都做了自我介绍,站在最末尾的马宝森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张兢主任,不知道该不该跟着做介绍。

  可集体的惯性是力大无穷的,他都没想好要不要跟着队形走,嘴已经自动跟了上去。

  “领导您好,我是马宝森,钢城三中毕业,在…”

  这话他只说了一半,是师父瞪了他一眼,张兢主任别过头去好像是要笑?

  再看同他站在一起的其他四个年轻人望过来的诧异目光,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

  好好的队形到他这里乱了!

  许是怕领导责怪,张恩远又舍不得徒弟遭训斥,主动解释道:“马宝森在办公室负责后勤保障工作。”

  瞧瞧,到底是好师父啊,勤务、打杂、跑腿的换个词一形容就高大上了。

  就连周佩兰等人望向马宝森的目光都正常了许多,一个团队哪能没有后勤呢。

  这么说吧,办公室里的热水谁打?文件谁来分发?资料谁来归置…

  他们四个来自各个专业,被集团召集回京开会,副秘书长卜清芳亲自找他们谈话,他们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没错,能被副秘书选中委派至辽东工业领导小组听从秘书长的安排和指示,已经工作两年时间的他们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从京城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他们心怀激荡,是要跟着秘书长做出一番事业的。

  秘书长是集团年轻人的榜样,是青年扛旗手,他们何其荣幸能有这个机会。

  所以站在秘书长的办公室里就连自我介绍都带着激昂的语调,对于混进队伍里的勤务人员他们看着都觉得很亲切。

  这是未来团队里的一员啊!

  年轻人组建团队就是这一点好,还没形成排挤的心态,一心向上,不歧视任何队友,更能积极合作,互相帮助。

  李学武要用年轻人,可也不会太依仗他们,他早就想好了领导小组办公室的主要成员,就是技术层面的主要力量。

  刘垚、上官琪等人能给他提供技术层面的判断和意见,周佩兰、李慕亲四人能充分理解他的指示,有针对地执行任务。

  至于说马宝森…他的工作也很重要,李学武并没有怪罪张恩远夹带私货。

  是人就会有私心,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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