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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在这里赶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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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州王住的地方与苍州之间,就只隔了一个冕泞县。

  所以,韩蕾的飞鸽传书第二日午时,便到了清水县骆海的手中。

  待看清封皮上那歪歪扭扭的“樽哥亲启”四个字时,她就知道是谁写的。

  他不敢耽搁,立即又飞鸽传书,将信送往了北关。

  望着信鸽消失在北方的天际,骆海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这丫头,不会是又闹出什么动静了吧?”

  此时的北关,烈日将蜂窝煤厂的铁皮屋顶烤得发烫。

  赵樽蹲在新建的彩钢棚下,心不在焉地看着大胖头摆弄那些用竹子制作的水管。

  工匠们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在厂区内回荡,空气中飘散着煤灰的味道。

  蜂窝煤炉子在大胖头不折不挠的多次尝试下,终于弄出了一个成品,试用后的效果不错。

  炉子的外形虽然看上去有些粗糙,但并不影响使用。

  蜂窝煤炉子现在已交给了张世阳和一帮工部的工匠批量生产,等到今年冬天时,苍州的百姓就可以用炉子做饭取暖了。

  张世阳带着工部工匠在赶制蜂窝煤炉子,从扶风县过来的工匠在忙着搭建几个彩钢瓦棚子。用于堆放从阴山送来的煤和让大家遮阴休息。

  “赵樽,您看这个接头!”

  大胖头满脸煤灰,举起一个精巧的竹制三通管,见赵樽没反应,又提高嗓门:“赵樽。”

  赵樽恍若未闻,目光穿过蒸腾的热浪,落在南方天际。

  他的心里正在担心韩蕾,拿在手上的青瓷杯边缘都被他捏出了裂痕。

  虽然知道韩蕾已经到了荆州查看生意。但那丫头做事没轻没重,没有她的消息,赵樽心里放心不下。

  “喂!你干嘛呢?”

  见他发愣,大胖头凑到跟前,油光发亮的脑门上挂着汗珠。

  “您这茶盏都要捏碎了,莫不是又在想…”

  他故意拉长声调,挤眉弄眼的打趣道:“想咱们那位漂亮的嫂子?”

  赵樽这才回神,瞥见茶盏上的裂纹,轻咳一声放下杯子。

  “胡说什么。饮水入户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竹管接头已经改良三次了。”大胖头献宝似的递过三通管,“您瞧这榫卯结构,保证滴水不漏。就是…”

  他挠了挠头,“这竹子经不住冻,要经常更换。”

  “哎,算了吧!你将方法搞出来就行,至于管子…”

  赵樽突然想起了韩蕾在清水县项目使用的PVC水管,如果用PVC管子入户,会方便很多。

  “等韩蕾回来再说吧!她有一种不需要经常更换的管子。”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肖正飞又腰别着手枪,左腰挂着佩刀,高举着一截竹筒,大步流星穿过堆满煤块的场地。

  “王爷!清水县急信!”

  赵樽霍然起身,深蓝色衣袍带翻了一旁的茶盘。

  他接过竹筒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这封信虽是清水县送来的,但他却有一种直觉,觉得这封信是韩蕾的。

  果然,火漆剥落的脆响中,一股淡淡的茉莉香飘散开来。那正是韩蕾惯用的茉莉花香水。

  信纸展开,熟悉的措辞方式让赵樽唇角微扬,仿佛能看到那丫头娇俏中又眉飞色舞的表情。

  韩蕾在信中说她现在很好,但因为荆州出现了大量的乞丐,戒严了,她暂时无法离开荆州,需等到解禁才能回来。

  荆州王是个大善人,不但邀请他们住在府上,还施舍了许多银钱和食物给乞丐…

  韩蕾的信看着只是一封普通家书,但聪明如赵樽,他立马就从信中获得了重要的信息。

  一是,冠军侯府的案子惊动朝野,连荆州都已经戒严了。

  二是,他让刘伯在京城聚拢的乞丐已到了荆州。

  三是,韩蕾现在很安全,不但又要开一家醉仙酿,而且还躲进了荆州王府里。

  四是,荆州王拿出银子和食物替他暂时养着那些乞丐。

  看完书信,赵樽放下心的同时,又失笑不已。

  这丫头,居然连躲进荆州王府里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到。他也真是服了她了。

  看着赵樽突然发笑,肖正飞疑惑道:“王爷,可是王妃的信?”

  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他知道赵樽是一个清冷的人,平时那俊逸的脸上很少出现笑容。

  但自从韩蕾来了后,赵樽就难得的有了笑容。所以,她猜测是韩蕾来的信。

  赵樽将信纸仔细折好收入袖中,眼底闪过几分宠溺之色。

  “这丫头…倒是会挑靠山。”

  赵樽转向二人,语气忽然严肃。

  “传令张世阳,加派三倍人手赶制蜂窝煤炉。再派人到扶风县,告诉杨大柱加快修建房屋。”

  大胖头瞪圆眼睛:“扶风县不是已经到处都在修建房屋了吗?还修?”

  赵樽摩挲着袖中的书信,望向荆州方向,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够,苍州马上就要有更多的人加入了。”

  “是!”

  肖正飞应了一声,就准备去传令,

  见大胖头又埋头自顾自的摆弄手中的竹子,肖正飞才压低声音问:“王爷,是京城那些乞丐吗?”

  “嗯!”赵樽点头,“他们已经到了荆州,所以,咱们得给他们建一个栖身的地方。”

  闻言,肖正飞大喜:“我这就去传令,让他们加快速度。”

  苍州的建设发展本就日新月异,聚集到苍州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些人在苍州干活,赚了工钱后衣食住行就会产生各种消费。

  要不了多久,大量的人口就会促进苍州各行业的繁荣…

  京城权贵聚集,人口众多,无论何时都是最热闹之处。

  即便今日天气阴沉,闷热难当,但京城朱雀大街上依然人流攒动,繁华热闹。

  朱雀大街上空乌云密布,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街边柳树的枝条都无精打采地垂着。

  锦绣坊与林记布行都在这条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只不过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

  林远山站在林记布行的门槛内,手里攥着一块已经汗湿的布巾,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时不时又挥起布巾驱赶周围飞来飞去的苍蝇。

  作为东家,他平日里很少来店里,都是由掌柜和小二张罗打理。

  可现在他不来不行了,这些日子,店子里的经营状况急剧下滑。看着掌柜每日送到家里来的账册,他都急得睡不着觉。

  “钱掌柜,这都晌午了,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林远山忍不住回头问道,声音里透着焦躁。

  掌柜正蹲在柜台后整理布匹,闻言抬起头来,脸上皱纹里夹着无奈。

  “少东家,您知道的,这些日子都是如此啊!您看那边…”

  林远山顺着掌柜的目光望去,只见街对面几个衣着光鲜的妇人正说笑着走进了锦绣坊。

  她们手中摇着绣花团扇,发髻上的珠钗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又是去锦绣坊的!”

  林远山狠狠地将布巾摔在柜台上,惊得一只刚好走到房梁中间的老鼠“吱”地一声窜走了。

  钱掌柜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建议:“东家,要不咱们也学锦绣坊,弄些新花样?”

  “新花样?”

  林远山冷笑一声,踱到店门口,指着远处锦绣坊的方向。

  “你看看人家那排场!那什么T台秀,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姑娘们走来走去,还有那面大得能照见全身的什么穿衣镜!你说我们怎么学?”

  正说着,只见几个穿着改良旗袍和文明装的千金小姐从锦绣坊出来,每人手腕上都挂着一个精美的手袋,说说笑笑地走过林记布行门前。

  “瞧瞧,又是几个买了东西的。”

  林远山眼睛发直地盯着那几名贵小姐的手袋,“那袋子上还绣着锦绣坊的招牌,多体面!”

  钱掌柜凑过来小声道:“东家,我听人说,锦绣坊那些新式布料都是从海外运来的,就是那些…尼龙,还有什么雪纺、蕾丝…”

  “我知道!”林远山烦躁地打断他,“前几日开业时我都看见了。那些料子轻飘飘的,阳光下还会反光,咱们店里这些老式绸缎怎么比?”

  林记布行店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苍蝇嗡嗡地飞来飞去。

  林远山拿起柜台上的蒲扇,狠狠地拍死一只落在绸缎上的苍蝇。

  他心里烦躁不已。就这么一会儿,他看到锦绣坊都进去了十几拨客人了,而他这里,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开张,一个客人都没有。

  自从锦绣坊开业以来,林记布行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就连手里原有的那些老顾客,都被锦绣坊的各种花样吸引走了。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那日,他也去参加了锦绣坊的开业仪式。

  T台上那些展示出来的民国风服饰,无论是旗袍、文明服、亦或是男式的长袍短衫,那些款式说不出的新颖漂亮。

  款式上还好说,可以模仿,他有一试的把握性,可他却没有那些布料和配饰。

  据说那些漂亮的布料都是从海外弄来的,他们林家根本没有海外的渠道啊!

  而他经营的这些普通绸缎和布料,即使模仿做出那样的款式来,光是感觉上就差强人意。

  另外,就算做错了那些漂亮的衣裙,没有那些什么手袋、玛丽苏小皮鞋搭配,看上去也不像那么回事儿。

  更何况,锦绣坊在经营模式上也很独特,不仅有模特展示衣物,还可以现场试穿。

  不说其他,就是穿上那样漂亮的衣裙,站在那超大的穿衣镜面前,自己看着都是一种欣赏。

  坐在休息区喝喝茶,还能看到那些顾客不断的更换了衣裙出来。看不同的人穿上不同的服装展示,那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而这些,他的布行却做不到。

  他们林家经营布匹绸缎,兼带着少许的成衣,也有两三代了。他走南闯北见过各种经营之道,也算是老炮商人了。

  可锦绣坊的开业,却把他这个老炮商人整不会了。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可他又抓不住这种感觉,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改变。

  其实说白了,就是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

  不仅仅是他,这些日子,在京城里大大小小做布匹绸缎生意的商人,都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林远山知道锦绣坊,是魏丞相的儿子魏成超开的。

  那日在开业典礼上,他也看到了许多同行上去与魏成超攀谈,想要寻求与锦绣坊合作的机会。

  他也去了,但那日开业,到场的宾客太多,魏成超太忙。他没能找到机会与魏成超搭上线。

  登过了几天,他备了礼物去丞相府拜访魏成超。却被告知,魏家因为冠军侯府一案全都下了大狱。

  他又提着礼物铩羽而归。

  “东家,要不…咱们降降价?”钱掌柜试探着问。

  “降价?”林远山猛地转身,“咱们进的这些绸缎本来利润就薄,再降价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钱掌柜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林远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钱掌柜,不是我要发火。咱们林家经营布行两三代人了,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爹时常说,做生意要稳扎稳打,可如今…我却只能在这里赶苍蝇。”

  他的目光再次飘向锦绣坊的方向,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时,店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有客人来了。”林远山面上绽开一道笑容,期盼的望向店外。

  一个伙计从店门边探出头来。将食盒放在柜台上。

  “林老板,您定的午膳。”

  林远山脸上的期待瞬间垮了下来:“放着吧。”

  他摸出几个铜钱递给伙计,又忍不住问:“小二哥,这几日你觉得锦绣坊生意如何?”

  伙计接过钱,眉飞色舞地说:“可红火了!每天都有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去,听说连宫里的娘娘都派人来订过衣裳呢!”

  林远山脸色更加难看。待伙计走后,他打开食盒,却毫无食欲。

  “东家,您还是多少吃点吧。”钱掌柜劝道。

  林远山拿起筷子摇了摇头,突然问道:“钱掌柜,你还记得前几日我去丞相府的事吗?”

  钱掌柜点点头:“您不是带了厚礼想去见魏公子吗?”

  “是啊,本想和锦绣坊的东家搭上关系,看看能不能合作…”林远山苦笑,“谁知魏家突然出了事。这下连条门路都没有了。”

  钱掌柜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东家,我听说…锦绣坊背后不止魏家一家。”

  “哦?”林远山眼睛一亮,“还有谁?”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街坊们闲谈时提起,要不,您去问问锦绣坊的唐掌柜?”

  林远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拍案而起:“不行!不能坐以待毙!钱掌柜,你看店,我再去锦绣坊看看!”

  钱掌柜还想说什么,林远山已经绕过柜台大步走出了店门。

  掌柜望着东家远去的背影,又看看空荡荡的店铺,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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