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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我决定了,由你来当校长

熊猫书库    黄金年代从1977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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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进再出门,碰到了一身木粉的周铁镇。

  大队长冲他急匆匆点头:“钱主任过来了?那啥,我们准备在外头搭工棚了,就不占用教室的空间。”

  钱进说道:“用什么搭建工棚?”

  “用木头和塑料布啊。”周铁镇理所当然的说,然后就要指挥人手去修一扇开合有异响的窗户。

  钱进在后面说道:“这大冷天在工棚里怎么干活?算了算了,你们就继续在教室里干吧,反正有几间教室…嗨,这家伙!”

  周铁镇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太忙碌了。

  充当工棚的教室里也很忙碌,里头人声鼎沸。

  锯木声、刨花声、敲击声、吆喝声、收音机里播放的评书声——

  钱进给准备了好几台收音机提供娱乐活动,这些收音机他直接送给西坪生产大队了。

  此时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乱糟糟的。

  而教室里的气味也乱糟糟的,有汉子们的汗臭、脚臭,也充斥着一股更浓烈的松木香,还有一种刺激性略强的油漆味。

  二十多个木匠正在这里挥汗如雨,忙得热火朝天。

  有的在巨大的台锯前切割木材,刺耳的马达声此起彼伏。

  有的坐在木凳上,身体前倾,手臂规律地推动着锋利的推刨。

  只见薄如蝉翼的刨花像金色的丝带般不断卷曲翻飞,在木匠们的脚边都能堆成小山了。

  还有几个师傅围在一个专门的区域,正在进行着最复杂的工序。

  给桌椅表面上漆。

  钱进示意魏雄图和魏清欢靠近这个区域,但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干扰:

  “看见没,这就是全套硝基清漆的工序,麻烦得很,但效果好。”

  有老把式正用一块细砂纸极其仔细地打磨松木桌面,打磨完毕,旁边一个师傅立刻用一块柔软的布团,蘸取一种淡黄色的粉末,均匀快速地涂抹在刚刚打磨的部位,速度很快。

  “这是上‘润泊粉’,类似填缝剂、木纹着色剂,它可以填补木头表面细微的木眼导管,也能稍微润色,让整体颜色更均匀。”钱进解释了一下。

  他不解释不行。

  在魏雄图和魏清欢的印象里,给桌椅刷漆就是用刷子刷一层油漆等待干涸即可。

  相比之下,这可麻烦太多了。

  上了润泊粉,另一位师傅拿出一个铁皮扁盒,里面是搅拌好的油腻子。

  他用一把刮刀满刮第一遍腻子,手法娴熟,用力均匀,将桌面上最微小的凹陷都得给填平。

  然后又是等待干燥。

  “腻子和打磨最关键,决定了最后漆面的平整度,一点马虎不得。看着繁琐,一道都不能少。”钱进低声解释,两人看得目不转睛。

  魏雄图忍不住问道:“需要这么麻烦吗?”

  钱进笑了起来:“你觉得麻烦是吧?”

  旁边的两个师傅听后也笑了起来:

  “这老师准没见过咱给桌椅上漆,这麻烦啊?这才刚开始!”

  “来,你等着看,让你看看什么叫麻烦,哈哈。”

  好几个人在负责给桌椅上漆。

  两道腻子打磨完毕,桌板呈现出一种令人满意的极致平整。

  先前打磨的师傅放下刮刀,拿起个碗来,里面是调制好的淡黄色油料,然后用特制的毛刷子蘸取着刷。

  他抬头给魏雄图介绍说:“老师,这是涂刷油色,然后才能刷漆。”

  刷漆自然刷的是硝基清漆,保存在印着外文字母的深色铁罐里的油漆。

  刷漆讲究“快、匀、薄、匀”,老师傅显然深谙此道。

  他用鬃毛刷子蘸取了适量的清漆,很快,漆膜在光滑的木面上流淌、延展,瞬间给桌面覆盖上一层明亮的光泽。

  漆膜迅速干燥定型,但这只是开始。

  待干透后,再次砂纸打磨。然后重复第二遍清漆、打磨。

  接着再刷第三遍清漆!

  “一般清漆刷三道才够饱满、够光泽、够保护。每道之间的打磨尤其重要,决定了最后的手感和平滑度。”钱进继续解说。

  魏雄图和魏清欢这会已经目瞪口呆。

  钱进招招手:“别看了,后面还得打蜡抛光,不过现在没有桌椅在这个阶段,回头再说吧。”

  魏雄图看得心驰神往:“难怪刚才那些桌子椅子那么好,原来刷个油漆这么费劲!”

  钱进暗道肯定费劲,否则自己给工匠们那么好的待遇干什么?

  另外他发现西坪生产大队的木匠确实多而且手艺好。

  这样他除了可以组建工程队外,还可以选一批做家具出色的,以后以西坪木材为原料搞一个家具加工厂。

  他很清楚,八十年代家具销量非常强大,市场里面全是钱。

  当然,到时候主要还是油漆。

  漆得由商城供应,这是他的核心竞争力。

  魏雄图给一个老把式递了根烟,跟老把式聊了聊。

  听老把式说学校用的桌椅竟要经过十几道工序才能完成,这和他印象中农村土作坊里刷刷桐油的家具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了解过这一系列的工序后,对钱进感叹说:“我刚才光看到那桌椅漂亮美观,却不知道工艺要这么复杂。”

  “难怪,难怪啊,做个桌椅都得这么多、这么复杂的工序,那么知识的教育、技能的传承,不更得需要这般精雕细琢、反复打磨?否则,怎么能培养出真正有价值的人才?”

  钱进闻言立马冲他竖起大拇指:“我大舅哥不一般,这是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啊。”

  “大舅哥你在甲港真是浪费人才了,你必须得去你注定该去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魏雄图笑了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钱进也不多说。

  这个不着急,后面再说。

  他领着两人重新回到主院,指着学校里各间教室的布局,对两人娓娓道来:

  “那是大门入口,这边是报到处、财务室。”

  “这一排过去是理论教室,里面会配黑板、讲台,后面最大的教室是操作工房,水电线路还没有弄好,通风设备也没上马,所以咱不去看了,暂时没什么好看的。”

  “然后工房边上安排了工具存放室、物料仓库,北边的房子腾出来以后做学生宿舍,把教室给隔开,然后木匠们可以做上下铺木头床,到时候一间宿舍能住十几个学生。”

  “伙房在那边,厕所在四个院角,到时候还得走一条下水管道全给接起来呢,只要把下水管道埋好,那卫生问题也就解决了。”

  他的规划清晰、务实,充满了实干家的气魄。

  魏清欢再看他,那目光可就水波盈盈了。

  女性都有慕强心态。

  此时夕阳下的钱进,展现出来的气魄可太强了。

  魏雄图也被他的构思所镇服:“钱总队,你这图谋甚大啊。”

  钱进笑道:“这算什么?咱培训学校以后就得大干特干。”

  “国家缺人才,农民缺手艺,到时候咱这里就得做一个把农民和闲散青年转变为人才的地方,到时候不光要教养殖、教农业种植业,还要教车工、钳工、电工基础、家电维修、缝纫裁剪、会计实务,甚至烹饪等等,咱都能教!”

  钱进意气风发,继续数落:“你们看着吧,以后工厂、街道服务站、新开的个体摊档,都缺有技术的人。”

  “现在改革开放,政策松动的越来越厉害,以后社会上会出现更多的就业机会,这样咱老百姓有手艺,就不怕没饭吃。”

  “工人学了好技术,能涨工资、能调好岗位;待业青年学了技术,就有了正经饭碗;农村孩子学上一门,进城谋生也多条路子。”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听得入神的魏雄图和魏清欢:

  “你们都了解我的为人,这学校不是为我自己牟多大的利,是要给那些想学点真本事、想靠手艺改变命运的人,一个实实在在的机会、一个正儿八经的平台!”

  他指了指那些新崭新的桌椅:“就像这些桌椅,木头是好料,工艺得精良,加上合适的师傅打磨好,它才能是现在这个光鲜结实的好东西!”

  夕阳西下,金红色的余晖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洒进空旷的教室。

  橘红色的光芒在泛着琥珀光泽的松木桌椅上流淌跳跃,留下一片温暖而充满希望的光影。

  钱进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魏雄图眯着眼睛看向一座座空旷的教室,他的心神涣散,依稀的,他耳畔仿佛已经回荡起未来的读书声、讨论声了。

  魏清欢则感觉胸腔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填满。

  她偷偷看向丈夫的侧脸,眼神里充满了爱慕和憧憬。

  这才是大丈夫!

  自己眼光果然一等一的好!

  钱进突然转过头,目光如炬的看向魏雄图:

  “大舅哥,你是正经的学问人,学识渊博,人也正直,会写会算,组织能力强,在个码头的搬运大队当工人、当文书,你不觉得太憋屈了吗!”

  他没用疑问句,直接上了感叹句。

  感情浓郁。

  魏雄图一愣,没想到这话题突然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他犹豫了一番,最后说:“术业有专攻,都是服务人员。”

  魏清欢嗔道:“你也知道我哥他能写会算有文化呀,那你不帮忙把他调走?”

  魏雄图一个劲摆手,钱进说道:“我不调走他,就是为了今天。”

  他看向魏雄图:“大舅哥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我会办一所学校,让你当校长!”

  钱进确实说过这回。

  那还是1978年的事。

  魏雄图的心‘噗噗’的跳了起来,他猜到了钱进的用意。

  钱进说道:“这所培训学校马上要挂牌招生了,当然,咱这不是国家办的正经学校,也不培养去参加考试的学生,咱们是给国家培养实干型人才。”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咱学校肯定需要一位能掌舵、能服众、懂得教育管理、能组织教学计划的校长,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你——大舅哥,你来当校长再合适不过!”

  魏雄图的心猛地一跳。

  他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脸上肌肉抽动的厉害,带了还不久的眼镜都险些滑落。

  在这三分钟之前,他想过钱进会让自己在学校里干点别的事,比如像在学习室那样帮帮忙当个辅导老师,却万万没想到是直接让他当校长。

  他下意识问道:“这虽然是培训学校,可人事任免…”

  钱进说道:“我已经跟领导协商过了,咱学校不参与意识形态化的教育,只培养学生生存技能,不需要上级拨款,咱们也不收费,自然不给上级交款。”

  “这样咱们有极大的自主权,由我和教育口的领导来挑选老师、安排老师,包括校长也可以由我们来指定。”

  “这是教育口领导答应我的!”

  魏雄图瞠目结舌的看向他:“这样、这样真的行?”

  钱进说道:“行不行你别管,你只要管教育的活,跟外界交涉的工作我负责!”

  “所以,你只需要考虑,要不要当这个校长。”

  听着妹夫这番斩钉截铁的话。

  魏雄图的脸色胀的越来越红,他感觉自己皮肤下有一把火在烧。

  同时还开始燃烧的,是这个在搬运大队里谨小慎微干些文书杂活的男人胸腔里的理想火焰,沉寂已久他以为已经熄灭的火焰。

  “我…”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眼神波动的厉害。

  魏清欢问他:“大哥,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供销社是好单位,可搬运大队不适合你。”

  “我去甲港去了没几次,可几乎每次去都能发现搬运工们提到你时候的轻蔑,你想想你整天贴膏药的腰眼,你想想那里干不完的杂活,你希望自己余生都在那样的地方生活吗?”

  “我不希望,我想来当校长。”魏雄图开始习惯性瞻前顾后,“可是小清,你了解我的,我有这个能耐吗?我不想给…”

  “有!有这个能耐!”魏清欢坚定的说。

  魏雄图被妹妹这斩钉截铁的话又给镇住了。

  他看向眼前雪白的墙壁、明亮的玻璃,再回忆刚才看到的那些崭新的桌椅,还有钱进口中充满无限可能的一切。

  勇气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固有的犹豫和顾虑。

  他猛地抬起头,态度变得异常坚定:

  “我干!”

  说出来这两个字,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肩膀也下意识地松垮下来,但脊梁却挺得更直了。

  他感觉自己卸下了千钧重担,又肩负起了全新的使命。

  “太好了!”钱进眼中满是欣慰,用力拍了拍魏雄图的肩膀。

  就在这时,魏清欢上前一步,她挽住钱进的胳膊,说话的语气跟刚才一样斩钉截铁:

  “哥当校长,我也要来。”

  “夜校那份工作,我不喜欢,我要辞了,我也要来咱们这培训学校!不管是教理科知识、当个学生管理、管管账务之类,反正只要能帮上忙,干啥都行!”

  钱进呆滞的看向妻子。

  妻子此时很兴奋,俏丽的脸庞变得越发妩媚动人。

  她眼里闪着异样的神采,说:“现在的夜校有点变味了,刚恢复高考那两年,学生还是真心实意来学习的,可是我发现慢慢的变了。”

  “现在有志于高考的学生去了正经的校园,来夜校的人,都是来打发时间、混日子的,他们根本没想着真要学习什么。”

  “学生一批批的来了又走,有时候我甚至都还没有记清楚他们的名字、了解他们的情况,他们已经走了,我看明白了,那里不是教书育人的地方。”

  然后她环视着这崭新的一切,伸手画了个圈儿:“这里不一样,这里还比不上我们夜校呢,但我能看到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要做的可是实事,是能真真切切改变很多人命运的大事!”

  钱进讪笑道:“留在夜校还是挺好的吧,那毕竟是正经工作,咱这个地方,嘿嘿,这不是还没有办起来嘛…”

  他没想到一番鸡汤不光灌翻了大舅哥,还灌翻了自家小娇妻。

  不要啊!

  他对魏清欢有别的安排。

  以魏清欢的能耐和他的人脉以及未来拥有的能量,他有办法让魏清欢在夜校一步步发展,最终成为校长。

  夜校是马上会被淘汰的单位,它们甚至熬不到九十年代。

  如此一来等到城南区人民夜校被裁撤,他想以魏清欢的名义将夜校改制。

  同样改成培训学校,到时候培训英语,八十年代后期和九十年代,出国留学热潮可是发展大潮。

  到时候他可以通过合纵连横,成立教育集团。

  魏清欢坚定的摇头:“不,对于教师来说,真正能教书育人的工作才是正经工作,而不是看社会地位,看工资福利。”

  钱进头皮发麻。

  阿珍,你来真的?

  魏雄图冲妹妹柔和一笑,说道:“作为校长,对于你的到来我持欢迎态度。”

  “小清,凭你的能力、文化底子和这份热心劲儿,绝对是学校需要的人才…”

  魏清欢开心的说:“哥你也赞成我的选择对不对?太好了,以后咱这一家人拧成一股绳,把这培训学校好好办起来!”

  “办成真正培养能工巧匠、改变一些农民和待业知青命运的摇篮!”

  魏雄图却摇摇头:“其实,我知道你要来当老师的原因,你还是怕我镇不住场子,想来帮我,毕竟。”

  他顿了顿,说出心底话:“毕竟你是总队夫人。”

  魏清欢着急的要解释。

  魏雄图冲她再度微笑:“没关系的小清,你在夜校好好干,我在培训学校好好干,看看我们谁干的更好。”

  钱进急忙说:“对对对,大魏老师在培训学校当校长,小魏老师在夜校升职当领导,我在供销社当主任,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呀。”魏清欢不高兴。

  钱进说道:“是你在想些什么!”

  他拿出信口开河的本事,开始对她进行思想教育:“夜校现在的学习风气不正,你作为老师想做的竟然是逃跑,这对吗?”

  “这不对!你应该想办法扭转这一切,当然,你现在只是个普通教师还做不了具有影响力的决策,可是你能够好好干然后升职呀。”

  “大哥能当校长,你难道就当不了吗?一定能的,你就是人民夜校的女校长!”

  魏清欢可不好糊弄:“你乱说什么呢,即使我们学校要换校长,也是教育口派某个领导或者从其他学校调一位主任或者副校长来接任,哪里轮得到我?”

  钱进说道:“轮得到,肯定能轮得到。”

  “而且媳妇儿你听我说,成人教育在未来是大有可为的,你以后在夜校也会大有可为。”

  “再说了,夜校工作轻松,只有晚上两三个钟头,你白天有足够的时间,你可以白天来帮助哥啊,你给哥当秘书,这不一样能帮助哥吗?”

  经过两人安抚,魏清欢才改了这主意。

  钱进暗地里抹了把冷汗。

  嗯,天很冷,没有汗。

  天色渐晚。

  已经是黄昏后。

  钱进将办公室里一个大箱子拖出来:“正好你们来了,咱们三个也搞个工程。”

  “干什么?”魏清欢好奇的问。

  钱进打开大箱子,里面是各种字画,其中最上面的是折迭的大幅的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

  所有地图都是塑封的,面积超过一平米,又大又色彩鲜艳:

  “这是我托我以前老领导从首都新华书店买来邮寄过来的。”

  这是实话,他没敢从商城买地图,别的不说,就拿世界地图来说,现在的地图北方可是有一个庞大的红色帝国的。

  苏联!

  21世纪的地图在现在没法用。

  魏雄图是文科老师,很喜欢地理和历史。

  他打开一张世界地图,就着橙红的夕阳霞光看去,只见地图上各大洲板块色彩分明,蓝色的海洋环抱着一片片陆地。

  下面还有中国地图,上面是蜿蜒的铁路线和星罗棋布的城市坐标,诸多线条勾勒出一个正在加速版图上延伸的时代脉络。

  钱进说道:“咱们亲自动手,校长带队,把这些地图和名人名言名图钉到墙上去。”

  魏雄图和魏清欢一人一把小锤子,两人兴致勃勃的开始干活。

  他们两人对于学校太有感情了。

  这可是自家的学校。

  魏清欢一边琢磨钉地图的地方,一边给钱进介绍。

  她说小时候听父亲讲,她们魏家在封建社会开过私塾,民国时期也在城郊办过学堂。

  所以让魏雄图来当校长,也算是家族血脉传承了。

  魏雄图不说话,只是仔细地用图钉将这承载着时空坐标的巨幅地图,端正地钉在了阅览室雪白的墙壁上。

  将来这里会有很多书架书柜,他希望学生们来看书的时候,能首先注意到全世界的布局。

  放眼世界,才有未来。

  钉好地图,他们又开始往墙上挂名人名言:

  “知识就是力量!——弗兰西斯·培根”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陆游”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老子”

  “劳动者的技能是其安身立命之本——王进喜”

  凡此种种。

  然后最大的一幅字,来自钱进的偶像: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几十张塑封名人字画分散在十多个教室里,并不显得拥挤。

  钱进怂恿魏雄图:“作为校长,你也要写一幅字呀,一是鼓励学员,二是做纪念。”

  魏雄图腼腆的说:“我就算了吧…”

  “这里有毛笔有上好的大幅宣纸也有墨水,你写嘛。”钱进催促他。

  魏雄图还是摆手:“这里的话,不是教育巨匠就是人民劳动模范说的,我一介老夫子、酸秀才,就不去献丑了。”

  魏清欢说道:“要不然老公你来说,让我大哥来写,你们两个合作一幅字!”

  钱进想了想说道:“好啊,就写这一句,我说你写——”

  “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面向人民。”

  魏雄图大笑:“这句话不错啊,很有范儿。”

  魏清欢铺开一张长长的白纸。

  魏雄图用毛笔吃饱墨,然后凝神静气,用他最擅长的魏碑体大字,开始挥毫泼墨。

  墨汁淋漓,笔锋遒劲。

  每一个字,仿佛都注入了他胸中澎湃的信念与期望。

  写完后他和钱进抬出去吹冷风,把墨汁给吹干,然后挂在了校长办公室里。

  此时再看这些教室,又是一番滋味。

  原本空旷朴素、甚至都有些简陋的水泥白墙,因为这些地图和字幅的点缀,瞬间充满了昂扬向上的文化气息。

  一种渴求知识、眺望远方、磨砺意志的氛围,如同无形的精神脉络,在崭新的校舍空间里悄然滋长。

  木匠和队员们搬桌椅进教室的时候看到了这些东西,总会不由自主地驻足片刻。

  尤其是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格外让他们感到新奇。

  这些从懂事开始就跟田间地头打交道的农民,头一次知道了五大洲的分布,知道了长江黄河这两条母亲河的走向。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隐没在灰色的院墙外。

  空旷的教室里,光线迅速黯淡下来,但那崭新松木的清香气和硝基漆的独特气息,却愈发清晰地弥漫在空气中。

  钱进招呼魏雄图和魏清欢骑车回家。

  魏雄图推着车加速跨上车,他抬头,头顶是渐渐深邃的夜空。

  一颗并不算亮的星星正顽强地闪烁着微光。

  他知道随着夜色浓郁,这颗星的光芒会越来越亮,也知道会有更多的星辰亮堂的出现在它四周。

  吾道不孤。

  离开昆仑山路那略显寂寥的街道,进入更热闹的城区主干路,一辆辆解放牌卡车轰鸣着驶过,扬起冬日干燥的浮尘。

  车斗里站满了穿着臃肿灰蓝色工装的身影。

  那是城郊国营厂矿的下班工人乘坐单位的运输车回到家属院。

  其他工厂也下班了,自行车铃声清脆杂乱,如溪水般在街面上流淌。

  远处是一家工厂高耸的烟囱口,滚滚浓烟笔直地射向铅灰色的天穹,带着八十年代工业特有的粗粝线条与磅礴动力。

  钱进爱死这个年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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