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主堡,贝瑟都不敢相信。
他抬头看向炽烈的阳光,眯起了眼睛。
自己一个山地骑士,怎么稀里糊涂地就成了霍恩的文书参谋了呢?
该不会被其他山地骑士视作叛徒吧?
但贝瑟最终答应下来,也是存了几分巧思。
第一点便是虽然熊啃堡山道阻击战是凭借了机械之利,但赢就是赢,这位霍恩还是有几把刷子。
他要学习霍恩擅长的地方去反制霍恩。
第二点是目前霍恩身边没有任何山地骑士的人,有什么消息,发生了什么,山地骑士们一概不知道。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缺陷,需要补全。
哪怕是顶着叛徒的名义,他也要作为一颗钉子扎在霍恩身边,偷偷传递情报或者影响霍恩。
如果能改变霍恩对贵族的看法,说不定未来双方便可以不流血地和平呢。
要是墨莉雅提殿下遭遇了什么不测,说不定他还有机会庇护一下那些山地骑士…
不不不,贝瑟猛烈地摇着脑袋,怎么能想这种事呢,他心中只有墨莉雅提一个太阳。
等有了机会,他就要带着天赋投奔墨莉雅提。
将霍恩的委任状折好塞入腰间的皮囊,贝瑟用手遮着阳光,朝着军营走去。
从窗户里看着贝瑟离去的背影,霍恩的脸上忍不住挂起了一丝笑容。
不得不说,胡安诺、嘉莉、凯瑟琳师徒三人真是离谱。
十几年的时间,在霍恩起事之前,就提前为他培养了大批基础的行政人才、军事人才与经济人才。
或者说,这师徒三人本来就是想要掀翻千河谷,才十年如一日地培育与发展组织。
虽然理不能这样说,但霍恩还真是一定程度上摘取了胡安诺派的革新果实。
如果千河谷真像碎石原那样一片中古时期的景象,估计霍恩现在还在打游击呢。
与贝瑟的谈话后,没多久,便是吃饭的时间。
霍恩放下迪克金笔,披上外套,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眼前的大门豁然洞开。
推门之人身材雄壮,须发花白,正穿着一身简朴的武装衣,相当粗野地大步往里闯。
霍恩见到他,先是惊喜随后便是凝重:“帕斯里克爷…您这是怎么了?”
和先前的帕斯里克不同,此时的老巫师两颊削瘦,面色更是比之前难看了不少。
“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你派去碎石原,又要布置线人还要发展拜圣父会!”帕斯里克却是不管不顾的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还问我这是怎么了?老头子我七十六了,为了争取牧羊人信任,还得在后腰纹了个羊神脑袋!”
霍恩这饭是顾不上吃了,连忙请帕斯里克坐下,自己去给帕斯里克倒咖啡。
不加白糖不加牛奶,老巫师就爱喝原汁原味加蛙毒的。
“这一趟收获如何?”
“不错。”帕斯里克抓了一把霍恩桌子上的脆饼干,大口嚼嚼嚼,含糊不清道,“第一批五百个圣眷者接种完毕,都在你的半身像前宣誓效忠了…”
“呃呃…”
“不要跟我扯你那套圣道派的说法,他们听不懂个人和教团的区别,就认这个半身像。”
在发觉莱亚人增兵后,霍恩等人就立刻意识到多出来的兵力不可能全部砸在瑙安河防线。
霍恩在北线赤铁山脉方向以及南线的卡夏郡防线都做了准备。
帕斯里克就是那个时候前往了碎石原,带着几十名圣道派僧侣开始发展拜圣父会。
有赖于墨莉雅提和安德烈在碎石原的种种行径,帕斯里克的发展并不顺利。
迄今为止,整个碎石原拜圣父会都只有不到千人。
真正宣誓效忠的虔诚骨干,不过两三百人。
破坏敌军后勤够呛,但搞搞情报、放火骚扰还是可以的。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霍恩被帕斯里克无礼对待,却是好声安抚,“等这边战事停了,您就能回去好好休养了。”
帕斯里克虽然看起来中气十足,可年龄毕竟大了,精气神都比先前暗淡了不少。
只是帕斯里克自己仿佛未觉罢了。
“嘉莉怎么样了?”说完了公事,帕斯里克将咖啡一饮而尽,便说起了私事。
霍恩立刻从上锁的公文箱里,拿出了厚一沓信札,交给了帕斯里克。
帕斯里克解开皮绳,一封封地看了起来。
虽然是晚饭时间,可霍恩倒也不催,只是又一次拿起地图研究起来。
看了半晌,门外忠嗣侍从走入点了蜡烛,帕斯里克这才发声。
“谢谢。”
“嗯?”抬起脑袋,霍恩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帕斯里克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或者假装的?”
“故意什么?”
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帕斯里克原先刚从碎石原回来的锋芒与血腥渐渐褪去。
他信札重新捆好,还给了霍恩:“谢谢你,给了嘉莉一个少女时期,虽然只有三个月。”
“不客气,你看到嘉莉交了一个新朋友了吗?”霍恩看着手中厚实的信札,“你也发现了,嘉莉内心其实只是一个小孩对吧?”
帕斯里克的手指搓动着,语气低沉下来:“是我们擅自把若安的使命安在她脑袋上,让她这一生都生活在恐惧痛苦与迷茫中。”
“嘉莉才该谢谢你们,她有很多爱她的人。”
“你是其中之一吗?”
霍恩绷直腰板:“当然。”
“那你什么时候能娶她?你娶了她,她就能放心把千河谷交给你,就没有现在这些痛苦了。”
“…哎呀,怎么这么晚了。”
“你今年二十四了吧?维森特都没有你的魔女体质,都能硬抗着叫露乐丝受孕,你一次都不试吗?”
“达斯都二十七了,不也没结婚吗?他都不急,我急什么?”
“他家有教皇之位要继承吗?你真有啊!”
“那什么,我肚子痛,肯定是渴了,得去吃饭了。”霍恩摆出教皇的架子,“咳嗯,帕斯里克阁下,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帕斯里克摇摇头,便准备离开,霍恩却叫住他,把一封信递到他的手中。
朝帕斯里克暧昧地眨了眨眼,霍恩留下一句“从金河乡来的信”便一溜烟冲出了房间。
回到主堡外给他安排的客舍,他一进屋子,就有一个小牧民迎了上来:“帕斯里克爷,您见到教皇了吗?”
“见到了,放心,教皇是绝对承认你们的。”帕斯里克不耐烦地摆手,“埃克托,你去给我烧壶…咳咳咳。”
用嘴捂住嘴巴,帕斯里克剧烈咳嗽起来。
直到咳嗽完帕斯里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手中还有一封信。
他低头看向捂嘴的信,上面却是多出了一滩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