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得不承认,乌丸莲耶的确非常聪明地找到了某条“必胜之路”。
他对于双时间线、历史惯性以及联盟等其他因素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
但是他却忽略了一个变动的前提。
带有故事时间线记忆的乌丸莲耶,仍然极为错误地,认为自己具有某种“独立性”或者“独特性”。
——这是一个极大的误判。
他仍下意识地将江户川柯南,摆在那个“无知之神”的位格。
将那位侦探置于一颗可以操纵的棋子位置,以为自己能引导那孩子走上“对他有利”的推理路径。
但事情当然不是这样的。
联盟之所以从不直接干涉那些看似可以“直达美好结局”的历史惯性,之所以宁可整体迁移到其他宇宙,也要避开那些时间节点的“锋芒”…
原因就和那句“什么都不做”一样简单。
在那片纯白虚空中沉寂着的“第一宇宙”,其中一切早已不再是自由演化的现实。
——它早已是江户川柯南,是那一轮苍白太阳“推理”的一部分了。
乌丸莲耶,遗忘了他本该记得的“故事结局”。
但这再正常不过了。
身为开膛手杰克的他,又怎么能提前知道某个侦探还未推理出的“结局”呢?
而他那看似主导命运的行动,显然刚好补齐了那最后一块“真相”的拼图:
以游戏中合理且必要的方式,提醒柯南那块手表对“时间”的重要性。
现在,看着成功率终于升至99的画面数据,阿笠博士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疲惫的面庞在那层迭的投影下显得有些苍老,但眼神却分外明亮,甚至,就透着一丝久违的欣慰。
在他面前,茧系统投射出的虚拟画面里,在哪“莱辛巴赫瀑布”的下方——
雾气弥漫、水声轰鸣。
而“福尔摩斯”,正带着几个人在布设拦网,他们会接住毛利兰。
他们要赶在江户川柯南做出最后的选择前,前往星见塔。
这是《最后一案》了。
阿笠博士切换了一下面前的投影,他就调出那些潜入到“第一宇宙”其他几个时间节点的通讯频道。
按理来说,茧系统是完全没有这样一个功能的。
——但是现在它却能做到这一点。
阿笠博士的声音,就在宫野明美、宫野小姐、大田晓川、毛利小五郎,以及所有还停留在一号宇宙的人员耳畔响起。
“注意,CYZ联盟所属全部成员,循环即将达成,请除了星见塔接触位点的人员开始撤离程序。”
“重复一遍——注意,CYZ联盟所属全部成员,循环即将达成,请除了星见塔接触位点的人员开始撤离程序。”
在得到回应后,阿笠博士终于完成了全部的任务了。
他躺在那枚银色的“茧”中,注视着那个孩子的身影,坚定而孤独地站在命运交汇的十字路口。
阿笠博士现在就有十足的信心。
他低声地喃喃:“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他从来不曾怀疑过那个孩子。
而此刻,那枚黑色的手表就静静躺在车顶的地面上。
乌丸莲耶颤抖地伸出手,如同神话中那具有贪婪原罪的犯人一样将它揽在怀里。
他的眼中浮现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甚至,他就双膝跪在地面,将那块手表牢牢地固定在膝盖之间。
他虔诚地俯下身子,用牙齿咬住了戒指上紧扣的金属锁扣,然后,用自己还能活动的右手轻轻取下那枚白色指针。
随着手表一侧的按钮被按下,随着“咔哒”一声,那透明的表盖被打开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随之屏住了呼吸。
时间好像一时间变得缓慢起来,仿佛万物都因他此刻的行为而变得紧张。
而在那越来越急促的风声,在那响亮地如雷霆般震动的车轮声中——
乌丸莲耶就将那最后一枚指针,小心翼翼地、如献祭般缓缓镶入最后一个空位。
第六枚指针——归位了。
现在,所有的表盘和指针都旋转起来。
而在他的身后,毛利兰就悄悄地平衡自己站起,她站在风中,看着远处低头不语、好像放弃了希望的柯南,同样陷入了迷茫。
毛利兰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挽救这可怕的结局了。
她轻声喃喃着。
“新一…我该怎么办?”
那悲伤而绝望的声音,就飘散在列车的轰鸣中。
“新一在这种时候…他会怎么做…”
但不知为何,毛利兰却觉得,自己的思绪在这一刻却仿佛被撕裂开来。
她闭上眼睛,仿佛在黑暗中寻找一个带来希望的声音。
眼前这幕既陌生又熟悉。
列车的震动、耳旁呼呼的风声…
一切便带她给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让那一开始的记忆复苏。
为了真正理解未来,你必须走回过去最初的起点。
终于,终于…
她找到了那个声音。
毛利兰觉得,她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时刻,回到了那个开始——
多罗碧加公园,那辆正要出发的过山车。
那个时候,新一就坐在自己的身旁,告诉她关于福尔摩斯的那些事情:
“我真的好喜欢当时福尔摩斯说过的一句话喔,兰,你知道是什么话吗?”
她当时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那就是啊,如果可以确实地将你毁灭,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迎接死亡。”
她猛地睁开眼睛。
现在,毛利兰终于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她嘴角就带上一抹温柔又决然的微笑。
就在乌丸莲耶用力地合上表盖,准备拾起那块命运的手表的瞬间——
毛利兰回过头来。
她看向柯南:“柯南,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柯南能看到她眼眶中闪烁的泪花——那些晶莹的泪珠就消散在风中。
那即将奔向终末的面容,毫无悲伤或者害怕的神色,只有一种无比的信任与平静。
看着毛利兰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她眼中那已然诀别的神色,柯南的瞳孔剧烈收缩。
“难道说…?!”
毛利兰轻声道:“这就是莱辛巴赫瀑布哦,柯南。”
她低下头,“很抱歉,我没能陪你走到最后。”
“不要,兰!”
“新一,我一直都相信你。”她终于说出了那句压在心中许久的话。
风声呼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乌丸莲耶终于拾起了那枚表——胜利近在咫尺。
“只要…只要我重启这一切——”
在毛利兰要与他同归于尽的那个瞬间。
乌丸莲耶便立刻按向手表上的那一直纹丝不动的调整按钮,准备启动那改变一切的重启。
但就在此时,他的身体却陡然一僵。
紧接着,他就自然地扔下手中的手表,扑向了自己刚刚丢下的匕首。
他无法控制自己。
“该死!是历史惯性!”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最后一句话了。
因为毛利兰就纵身跃向一旁的悬崖,随着困在两人身上的绳索突然绷紧,她就带着杰克的身体,一同坠落向着深不见底的山谷与瀑布。
“兰!!!”
柯南踉跄地冲至车厢边缘,他无力地跪坐在那里——
眼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只有山谷呼啸的风声与瀑布飞腾的水流声回荡。
柯南的指尖就悬在半空,仿佛要去触碰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有抓到。
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心脏仿佛停跳了一瞬,他仿佛真的成了那位“普洛斯彼罗”。
祂是谜团的召唤者,是推理的主宰者。
可谜团结束之时,祂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一切。
就像是命运本身,在那无可违逆的终点,向他索取了等价的牺牲。
感受着那拂过脸庞的狂风,看向远方已然出现的灯光,柯南猛地抬头——
那是查令十字车站的灯火。
“只要我赢下游戏…”
“只要我…赢下这个游戏…”
他咬紧牙关,不住地喃喃着,像是在催眠自己。
但是问题是——
在这时速已经接近100,甚至仍在加速的、没有刹车的列车上,他该怎么下车呢?
进入到游戏后发生的每一个瞬间都浮现在眼前。
那些碎片般散落在记忆中的线索,就在柯南的脑海中迅速重组、拼接。
——“你们要浑身浴血才行。”
那个酒醉的流浪汉的提醒,猛然在脑海中浮现。
“那就是暗示!”
柯南眼神陡然一凛,“虽然列车的刹车系统被破坏了,但只要我能用红酒形成缓冲的话…!”
柯南就奔向车厢尾部,毫不迟疑地冲向货架——那是一排排堆迭着的红酒桶。
他举起那把从架梁下找到的一把备用斧子,对准第一个木桶。
只有十分钟的情况下,他已经来不及慢慢一桶一桶放了。
“砰!”第一桶酒的木板应声而裂,浓烈的红酒如鲜血般倾泻而出。
砰!砰!砰!
酒液迅速在车厢地面汇聚,流淌成一道冰冷而浑浊的红色溪流,然后很快在地面铺满一层,随着车厢的震动轻轻晃动。
但是还是来不及了。
这件事原本应该由两个人来做的。
现在,车站的方向已经传来了刺耳的警铃声,而车厢内的酒液,才勉强齐到柯南的小腿部分。
柯南下意识地将手伸向已经牢牢戴在左手手腕上的手表。
“啪!”
柯南立刻用用左手拍掉已经盖在表盘上的右手。
他表情凝重,就阻止自己按下按钮的行为。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必须在最开始的起点那样做。
虽然柯南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暗示这样要求,但是——
艾琳·安多拉的歌剧、福尔摩斯的笔记。
甚至是一开始泽田弘树的异常,以及最后开膛手杰克的行为。
甚至是更久远之前的第五指针、第四指针…
阿笠博士、服部平次、暗夜男爵…许许多多人的暗示都在说明这件事。
如果他不在一个正确的节点,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么等待他只有——“恶魔”。
柯南抬头看向天花板上方不断晃动的灯光,然后借着变动的光影,他的目光迅速锁定在那个最大的木制酒桶上。
“只能赌一次了!”
他就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就像当初在杯户饭店里做的一样,在那前方传来警铃声到最为高昂的那一刻。
柯南就打开盖桶,然后纵身跳入酒桶中,他缩起身体,屏住呼吸。
下一刻,剧烈的冲击袭来——
无法停止的蒸汽列车,带着无比磅礴的动力撞上站台。在车轮与轨道摩擦迸溅出刺目的火花中,车头就侧翻着脱轨。
紧接着的是后续接连追尾的车厢,它们一节撞上一节的尾部,甚至就如同倒“V”型一样重迭在一起。
车站红砖构成的墙壁如同薄木板一样被撞碎,而在那撞击产生的巨大的烟雾中——
最后一节车厢翻滚着停下来了。
对于柯南来说,他感觉自己就在那由红酒构成的漩涡中坠落。
眩晕、翻涌…
如同将时间与空间变为稀释的颜料搅入一个虹色的梦境。
而当柯南睁开眼睛,清醒过来时,他所看到的是头顶那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虚空。
那是游戏最初的空间,是一切开始的舞台。
“看样子…是我赢了?”
柯南坐起身来,他看向自己身上已然被红酒浸泡过的,转变为红色的衣服。
“果然,‘浑身浴血’的意思就是让我使用红酒作为缓冲。”
“你醒了啊。”
一道声音从他的左侧传来,柯南扭过头去,他就发现自己身边站着另一个孩子。
“看样子,是你赢了啊。”
这个孩子的目光中闪烁着某种喜悦的光芒。
他伸出手,柯南也下意识地伸出手,两人握在了一起。
“相信你实在是太好了。”这个孩子这样说着。
“不用那么客气了,诺亚方舟。”
柯南就开口道出他的名字。
“还是说,叫你弘树比较好呢?”
孩子的身形在白光中悄然变幻,虹彩色的数据像瀑布一样流动,最终显露出那个熟悉的轮廓——
那个柯南曾在不久前的科技展上看过许多遍的身影。
泽田弘树。
柯南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腕,那枚镶嵌着六枚指针的黑色手表仍旧静静地戴在那里。
“所以,这块手表…真的是茧系统的核心操控权限,对吧?”
泽田弘树点点头。
“是这样没错,工藤新一,你现在可以随意调整这个茧系统内的一切事物了。”
看着柯南脸上有些惊讶的面容,他顿了顿,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你不用担心会有其他人听到你的真实身份,我已经提前把其他人都送出去了。”
柯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他皱起眉头,看向泽田弘树:
“那…‘真实的指针’呢?”
“它不是已经在你的手上了吗?”泽田弘树有些不理解这个问题。
“我的意思是——”
柯南挠了挠脑袋,“当我回到现实里的时候,难道这块手表上会突然多出来一枚指针吗?”
“你不用担心。每一枚茧中都自带了一个微型的打印装置,在你离开这个世界后,系统会自动生成那枚实体指针。”
说完,他抬手指了指柯南背后的石门,它立刻亮起纯洁的白光。
“快去和你的朋友们团聚吧,还有那个叫做毛利兰的姐姐,她可是等你很久了。”
“嗯。”
柯南点点头,他就缓缓走向那道白色的光幕。
但在跨入门前的那一刻,他还是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孤零零地站在舞台中央的孩子。
“所以,你会永远都活在诺亚方舟里,对吧?”
柯南看到泽田弘树的眼中浮现出某些悲哀,他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泛起淡淡的水光。
“不,我这种人工智能如果继续存在的话,只会被大人们利用,拿去做坏事。”
他对着柯南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我会删除自己。至于这个系统外界的总控权限…我想,如果是把它交给你的话,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好了,快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吧。”
他顿了顿,“还有,我希望你醒来以后,可以告诉大家一件事情。”
“现实的人生,一点都不像游戏这么简单。”
下一刻,那个孩子的身形便如烟雾般随风散去,消失在白色的虚空之中。
柯南望着那片空无,久久未动。
而紧接着,那最后一人的身影便同样消失在光幕中。
这是柯南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己“登出”的场景。
在那一片绝对的白色虚空中,自己的身影就向着下方坠落…坠落…
而当意识再次清醒时,他所看见的,是那道熟悉的银白色——
“茧系统”的胶囊仓。
而现在那冰冷的金属曲面却有了一些变化。
而在座椅的右方,原本平滑如镜的金属墙壁,悄无声息地凹陷下去。
紧接着,一只小小的机械手,从暗格中缓缓探出,将一枚纯白色的指针递到面前。
柯南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默默伸出手,拿起那枚叫做循时之茧的指针。
然后他低头打开腕上的黑色手表,将这第六枚,也是最重要的一枚指针,稳稳镶嵌在最后一个凹槽中。
“柯南?你出不来吗?”
在封闭的、银白色的、看不清外界的“茧系统”外,就响起毛利兰担忧的声音。
“快来人帮忙!柯南他被困在这里面了!”
紧接着,是毛利小五郎的声音。
“我来把它撬开!”
“咚!咚!”一阵金属的敲击声响起,然后是一阵有些慌乱的声响。
“我是这个系统的研发人员!”
然后是阿笠博士的声音。
“柯南!你座位底下的左下方有一个紧急脱出的按钮。”
然后是工藤优作、工藤有希子的声音,是服部平次的声音…
他们焦急地在外面呼喊,声音一层层迭在一起,回荡在密闭的舱体中,像潮水撞击着石壁。
柯南就沉默地坐在舱室内。
他没有对外界那些呼吁和尝试做出任何回应。
甚至,他重新伸手按向头盔旁进入“茧系统”的按钮。
那原本密闭、逼仄的胶囊世界褪去那种冰冷的色彩。
当柯南再度睁眼,再度清醒过来时,他就看到头顶那一望无尽的白色虚空。
这里是最开始的游戏空间。
“看样子…是我赢了?”
他就这样下意识地重复着,然后坐起身来。
身上的白色西装,依旧沾染着红酒的颜色——就像之前一样,一丝不差。
“果然,‘浑身浴血’的意思就是让我使用红酒作为缓冲。”
而在他喃喃地说出这句话后。
“你醒了啊。”
一道声音从他的左侧传来,柯南扭过头去,他就发现自己身边站着另一个孩子。
“看样子,是你赢了啊。”
这个孩子的目光中闪烁着某种柯南非常熟悉的喜悦光芒。
他伸出手,就和柯南同样伸出的手握在一起。
“相信你实在是太好了。”
“不用那么客气了,诺亚方舟。”
柯南就开口道出他的名字。
“还是说,叫你弘树比较好呢?”
而之后的一切对话——
泽田弘树、权限、打印装置、白色的石门…
一切都以一种近乎“完美重演”的方式再次发生。
就连临别前的那些话语也丝毫未变。
“好了,快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吧。”泽田弘树就对他这样说。
他顿了顿,“还有,我希望你醒来以后,可以告诉大家一件事情。”
“现实的人生,一点都不像游戏这么简单。”
于是,那最后一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光中。
而在那一片绝对的白色虚空中,柯南的身影就向着下方坠落…坠落…
——醒来。
等到柯南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是那将自己牢牢困在其中的银白色的胶囊仓。
而在座椅的右方,一处光滑的镜壁便凹陷下来。
紧接着,一只小小的机械手,将一枚纯白色的指针递到面前。
柯南默不作声地拿起那第二枚叫做循时之茧的指针。
然后是第三枚…
此刻,柯南正站在那一望无际的白色虚空下方,站在那舞台中央。
四周…空荡如死。
柯南抬起头,望向那个始终站在舞台边缘的孩子——泽田弘树。
对方神情中有着隐约的疑惑,仿佛不理解为什么他还未踏入那道“通往现实”的光门。
柯南沉默片刻。
“弘树,你能将录像调整至,我要加入到那个叫做《贝克街的亡灵》的游戏的最后三分钟吗?”
弘树一愣,然后点点头,像是要立刻调取某段存档。
可下一刻,他的声音却突兀地卡顿起来:
“没…没…没问题题题题题题——”
那一种断断续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声就再次出现。
“靠大家的的的■■将他手中将名为■■■■的的指针■■,请不要■开■■■——”
前半句是一个陷阱。
而后面的半句的意思,现在已经很明确了。
“——并请不要离开茧系统。”
柯南侧过头,他看向那个录像里的那个进入到那1888年的自己。
他顿了顿,然后转身走向身后的石柱大门中浮现的光幕。
他再度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那枚被称为“茧”的银白色密闭舱室。
一旁的舱壁再次凹陷。
第四枚“第六枚指针”被那只机械手轻轻递出。
柯南就任由它跌落在地上,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柯南?”
毛利兰的声音,再度从舱外传来,颤抖而焦急。
“博士!舱壁又锁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奇怪…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系统又开始运行了?”
“快!检查系统主控!”
——世界正在外面叫他。
茧外的声音越发的急促和担心,而在这样的担心中,柯南就缓缓低下头。
胶囊仓中的灯光柔和却苍白,但在那未曾发生变化的座椅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柯南,肩膀就轻轻颤抖。
他就把自己蜷缩起来,像极了一个…被遗忘在某个世界之外的孩子。
柯南就一直耐心的等待着什么。
他一直等到仓外那些声音,变得平静下来。
然后,他重新启动了“茧系统”。
在诺亚方舟开口的第一句话前,他就看向泽田弘树。
“弘树,你刚刚是不是说,有了六枚指针的手表,相当于有了整个茧系统的操作权限?”
“你是怎么知道的?!”
泽田弘树脸上的惊讶还没结束,就因为柯南的下一句话,恢复成了那种熟悉的机械声。
因为柯南就按下那块黑色手表一侧的按钮。
“这只是个游戏…”
“记住,现在我只是在这个游戏里面…”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内心。
“我要进入1888年的伦敦,我要再玩一遍《贝克街的亡灵》。”
“明白。”
泽田弘树就微笑着在他身后投射出一道熟悉的光幕。
——通往1888年的“游戏世界”。
而事实,果然如柯南所预料的一模一样。
现在,躲在白教堂区的另一侧的柯南,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的另一个自己。
那个尚未知晓真相的“柯南”,正拉着毛利兰与几名伙伴,朝着贝克街221B走去,眼神中就带着对刚刚那一幕的怀疑和思考。
“果然手表和时间有关。”
他抬起左手,右手就放在那手表右侧原本无法拧动的旋钮上。
他轻轻开始向后扭动。
第一枚宝石指针向后偏转了一个极微的弧度。
下一瞬,仿佛整个宇宙都被掀动,那一轮苍白如同审判者的太阳,倏然明耀。
那些白色光辉,就如有实质般的缠绕住那条纤细的时间线,就将整个宇宙的时间轴向后变动。
街头的钟表开始倒走,风声倒转、燃烧的煤气灯重新凝聚成灯油。
甚至,那天空中因为雾气朦胧的太阳也突然偏移了一个弧度。
历史就在祂的光辉里逆流而上。
若时间拒绝直行,那便沿着它留下的倒影,寻找方向。
现在,柯南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于是,江户川柯南就开始向着过去追寻线索。
“1888年…”
祂走遍了这个游戏世界的1888年的每一个时间的每一个角落,翻遍了每一位嫌疑人的背景、记录与在场时间——
福尔摩斯、莫里亚蒂、杰克、政府官员…甚至街角的报童。
若时间拒绝直行,
那便沿着它留下的倒影寻找方向。
因为有时候,
为了真正理解未来,
你必须走回过去最初的起点。
——这是那个老爸记在笔记上的原话。
而在第一句话的含义被自己彻底解明以后,显然第二句话的含义也跟随着变动起来。
“最初的起点…”柯南就咀嚼着这个词汇的含义。
现在看来,“最初的起点”很明显指的并不是游戏一开始的空间,也不是1888年的起点了。
“而且,他们在某个时刻——消失了。”
柯南非常确定,这种消失同样是某个传递的信息的一部分。
因为他已经跑到过1888年的最开始。
在那个红头发的、放下那个装有他老爸的罐子的少女,他甚至很熟悉她的声音——
他在黄昏别馆昏迷时听到过的。
但问题是——
“我将时间拨回过去时,他们就仿佛看不到我,而当游戏结束,他们就从世界里消失了。”
江户川柯南眉头紧锁,显然这其中的意味着非常浓郁——
就和他被暗示了一遍又一遍的情况一样。
“这只是个游戏…”
他又轻轻念叨了一遍这句话。
显然,并非是他们不愿意告诉自己某些关键的线索,而是不能那样做。
毕竟老妈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那个叫做《暴风雨》的歌剧,他在过去听了一遍又一遍:
“我们的狂欢现在结束了!
这些演员,正如我预言的那样,
都融化成空气,化为稀薄的空气。
就像这幻象的无根基的织物一样,
云雾缭绕的塔楼,华丽的宫殿,
庄严的庙宇,恢弘的地球本身,
以及它所继承的一切,都将消散,
就像这虚幻的盛会褪色了一样,
别留下任何痕迹。
我们不过是些梦境的素材,
我们的一生,
不过是睡梦中的一场幻影。”
现在,柯南就坐在皇家歌剧院的某个偏僻角落,手上拿着一本《莎士比亚剧集》。
“这一幕叫做《在普洛斯彼罗的牢房前》,如果说‘茧系统’就是‘牢房’的话,那么显然我就是被困在其中的‘普洛斯彼罗’了。”
柯南就从手上的这本歌剧中,圈出自己认为重要的地方。
“‘狂欢结束’意味着‘游戏结束’,‘演员都融化成空气’,也和我面对他们时,表现得一致。”
“然后就是‘别留下任何痕迹’,以及一定要坚持这一切都只是我‘睡梦中的一场幻影’。”
“如果说,老爸和老妈他们是被人从外面塞进来帮助我的‘演员’的话…”
柯南的眼睛突然一亮!
“那个流浪汉!”
他甚至直接念出声音来:“我怎么就忘记了他呢?如果所有的‘演员’最后都会‘褪色’的话…”
“只需要我找到那些仍然没有‘褪色’的,并非是‘梦境的素材’的人不就好了吗?!”
于是最后,他就发现了那隐藏在帽子下方的流浪汉,那每次离开伦敦后都会做出的一个细节。
站在港口的码头边,柯南就捡拾起那从邮轮上飞下来的那张船票。
——船票上写的时间是1993年12月12日。
对于毛利小五郎来说,这段时间是无比的难熬。
从1888年一直待到1993年整整需要105年的时间。
虽然由于他“正处”于诺亚方舟的世界里,这个世界能够以一年相当人类五年的速度流逝。
但是即便如此,这也意味着他需要同样在其中待上整整“21年”的时间。
毛利小五浪就灌下一整瓶酒——
他就放任自己的大脑,在那从未离开手的酒瓶中“浸泡”。
他已经记不清具体的时间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
“这份报纸怎么连我的名字都搞错了啊?我好像是——毛利小五郎…浪才对吧?”
作为著名的、沉睡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就拿着那一沓刚刚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简报。
毕竟他好像刚刚在1993年?还是1982年的那个——那个叫月影岛的地方,破获了一起特大案件才对!
而且,这起案件最后可是一个特别有名的军官嘱咐他的呢!
在那十二年前的赤火村,看着这个近乎疯人的…醉鬼。
这个嚷嚷着,想要成为“名侦探”的、游上这处死地的熟悉面孔…
服部平次陷入了许久许久的沉默。
他十分艰难地开口:“相关的档案,因为保密原因不能公开。”
“那我的名侦探怎么办?”
——这个人,现在只记得自己要成为名侦探了。
“我们会给你单独印刷一侧新闻,”他顿了顿,然后递过一迭报纸,“只属于你的、真正的名侦探的新闻。”
服部平次就在心中念出这个真正的名侦探的名字——“毛利小五郎”。
于是,在这个一个人流浪着的、1993年的街头。
这个邋遢的、衣服破旧的流浪汉,就迷迷糊糊地,将眼睛凑到这份干净如新的、他好不容易用打工赚来的钱买下来的报纸前。
“嗯!一定是这样,报纸怎么会写错呢?这上面明明写着1993年嘛!”
“我肯定是在不久前破获的案子!”
他醉醺醺地趴在米花町的某个街角,发出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我现在可是一个真正的名侦探啦!”
“我现在——可是一个真正的名侦探啦!”
毛利小五浪就兴奋地向着周围路过的每一个人,展示自己那份在1993就出现的、印有“沉眠的名侦探”的报纸。
而紧接着,他就和愁眉苦脸的大田晓川撞到了一起。
大田晓川很难相信,自己很快会被安排去和一个自己从未听说过的、来自中国的超级富豪见面。
“我为什么当时偏偏要提起那个侦探乐园的建议呢?!”
他甚至会议之后,就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下好了,据他查到的资料来看。
那个叫做林升的大富豪脾气古怪,而且喜好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侦探爱好者而已。
而如果说有什么比那更糟糕,那就是现在了。
随着“咚”的一声,大田晓川就和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撞到了一起。
然后,作为侦探爱好者的他,第一眼就发现了面前这个醉鬼的古怪之处。
——他手里的那份报纸。
那份报纸就好像是新印出来的一样,甚至一尘不染,和这个流浪汉脏兮兮的衣服一点也不相称。
“抱歉,您没事吧。”
他赶紧将毛利小五郎扶起,而眼睛的余光,就看到那份有些被撕裂开来的报纸上,所记录的东西。
“一份和侦探有关的新闻!”
而这份报纸就像有什么魔力一样,勾起了大田晓川的某种“馋欲”。
“非常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大田晓川连续说了三声。
然后在面前这个醉汉“赔我,我的报纸”的嚎啕大哭中,向他提议。
“这样吧,我买下这份报纸可以吗?”
他掏出身上面值最大的一张钞票,“这足够你买许多份报纸了,还有酒!”
“——还有酒!”
流浪汉就一把夺过大田手中的钞票,将那被撕下来的一页递过去。
然后他就在大田晓川的咒骂声中,迅速消失在了街角。
而当天夜里,大田晓川思来想去。
他觉得,自己只能尝试着依靠自己一腔热血,以及那一本自己辛苦而来的侦探集,试着打动那位叫林升的古怪商人了。
“对了!还有早上的那一页新的案件页!”
脑海中突然闪现的记忆,就促使着大田晓川掏出那一页皱巴巴的报纸。
他盯着那一页仿佛有魔力的报纸,突然之间目光一闪。
“对了!我怎么忘记了那位叫做沉眠的名侦探呢!”
他郑重地取出自己的侦探集,就将那一页唯一写有“毛利小五郎”名字的报纸粘在扉页。
“这些应该足够说服他了!”
是的,相信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就像重信瞳子所说过的那样——
“什么都不做。”
就像阿笠博士所一再提醒的那样——
“只有一次机会。”
就像林升本人所对小泉红子所一再强调的——
“红子,这个宇宙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自由意志,一点都没有。”
甚至就像红子自己的预言:
飞机,密室——是循环的起点侦探乐园,无线电话——是世纪的引子黑方、红方、凶手、侦探——四方不可或缺的元素工藤新一、阿笠博士、毛利兰——三个必要的奠基之人螺旋,平行,矛盾——两个最为重要的牺牲绝望之地,犯罪之城,罪恶之城——一个物理上切实存在的核心 答案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揭秘了,不是吗?
飞机,密室——循环的起点。
否则,在林升登上那架实际上是由宫野小姐和宫野明美驾驶的波音747,面临那场古怪而突如其来的“时间循环”的时候。
既然工藤新一和毛利小五郎当时仍在事务所里。
那起造成了循环的最开始的案件,又是哪一个呢?
那是一个来自遥远的过去,或者同样遥远的未来的,1888年的未曾结束的谜团。
只要那个时刻的江户川柯南不离开“茧”,这一案件——就没有结束。
而柯南就沉默地注视这一切。
在那1993年的12月12日。
是与毛利小五郎船票同名的,名为MN1993的航班上。
柯南就按住那转动的表盘。
于是,在那古怪的冰冷与抖动中,林升知道这下完犊子。
当然,就像最开始所讲述的那个故事一样。
在几个月以后,当林升站在星见塔上,看向自己的未来或者过去,面对着MN1993这架飞机时。他会想起他在1993年12月12日,下午5:30分第一次碰见时间循环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正是在在那架飞机构成的密室之中。
他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那就是很显然,他需要找到一个到达12月13日的方法。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星见塔相关的历史了。
而那,也正是那个以星见塔为核心,以被捕获的乌丸莲耶,以及仅剩的、唯一的一枚氰化物作为核心的——
时间固定及宇宙事件推进系统启动的关键。
此刻,林升正站在那座高耸入云、如神祇之眼般俯瞰世界的——
星见塔顶端。
他望向那片正在被“推理之光”刺穿的时空之墙,目光落向那个正逐渐逼近真正的真相的身影。
——江户川柯南。
林升就有些感叹。
“就快到了啊…真相的终点。”
他抬起手,那一刻,时间的涟漪蔓延至两个宇宙的交界处。
从另一个宇宙的起始,来自另一个宇宙的回溯之流,带着反演时间线,汹涌地撞向那由江户川柯南构筑的“推理之网”。
在江户川柯南的伟力下,它们本该永不相交。
整个星见塔都在CYZ效应下震颤,林升就开始向这一时间节点投入他所有的CYZ效应。
祂就命令它们在那一刻交织。
于是,另一个完全一样的宇宙,那被CYZ效应锚定下来的时间节点,那曾经永不相交的两条时间线…
那正演和反演的宇宙就碰撞在一起!
是的,要让江户川柯南永远失去通往真相的钥匙,方法只有一个:
将星见塔案固定成一个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时间节点。
林升要做的,就是将这一刻,将星见塔塑造成时间本身永恒的中点。
它将成为两条时间流的纽结。
不再有起点,亦不再有归途。
现在,一个由正向宇宙与反向宇宙构成的,由相反两条永不相遇的——
莫比乌斯仪式案件循环。
就诞生了。
当然,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那就是余留下来的人该怎么离开。
我们好像还忘了大田晓川带给林升本人的那个计划。
现在,在毛利侦探事务所下方的红色电话亭。
柯南就早有准备地,拿起那一通过去未曾打通过的电话。
那通由林升本人打给自己的电话——
“请问是工藤新一先生吗?”
“你是?”
就仿佛等待了许久一样,电话对面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惊喜。
林升顿了顿,他嘴角扬起一抹等待许久的笑意。
“哦!我是一名来自中国的投资商人,我叫林升,想要在日本建一所世界第一的侦探乐园啊!”
“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现在去搜我的名字,我可是很有财力的!”
“好啊!”
柯南抬头,他看向远处的毛利侦探事务所,笑了笑,答应下来。
“但是我有一个必须要满足的条件。”
柯南顿了顿,他说出早已准备好的条件。
“我记得米花町西郊好像有一座星见塔对吧?”
“而且,它的周边还有大片的空地,可以修建相关的配套设施,如果可以的话…”
挂掉电话。
“呼——”
江户川柯南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抬头看向有些明亮的太阳。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