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枪的水无怜奈喘着气站直起身,扭头看见身后的琴酒,没说话,只是默默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将它插回枪套。
她倒不是故意在给琴酒表演杀意,她纯粹是震惊之下来不及及时更换表情,情绪割裂导致整个人五官变形。
——没办法,任谁看见了怎么打听都已经死透的前同事突然在面前诈尸,还成了隔壁公司骨干,都得震惊一下的。
幸好这种表现放在凶残追杀的情境下是完全成立的,水无怜奈也懒得解释了,只是冷淡地问:“搞定了。宾加那边呢,没有其他要处理的了吧?”
琴酒联系上下文,只当水无怜奈这是对宾加的表现有所不满。
有一说一,他也挺不满的。
虽说死去的库拉索做同样的任务一样没处理好,可因为朗姆及时收到了需要的情报,加上库梅尔的反应足够及时,没让损失进一步扩大,没有被连累着来擦屁股的琴酒对此的反应还是很平淡的。
可一个入侵搞不定,居然还让毫无反抗能力的技术人员逃出来,在夜晚的街道上狂奔,哪怕监控里并不能捕捉到基尔的形象,不会招来麻烦,这种事情还是令人不快。
“就这一个。”琴酒扭过头,不再去看水面上慢慢晕开的血迹,“宾加已经撤离,我们走吧。”
“嘁。所以他一共就遇见了一个意外撞上的反抗者,还没处理好,被人家跑出来了。”水无怜奈毫不客气地嘲讽,“怪不得朗姆要让他出来潜伏。”
这能力,不打潜伏打正面对抗,也活不下来不是?
听出了她言外之意的琴酒嘴角翘了翘,很快克制地压平了,按住头顶的帽子:“反正他的任务也快结束了。走吧,伏特加还在等。”
听上去是好话,不过水无怜奈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琴酒难得的真情流露。
——任务快做完了,不会再带来更多麻烦,也没多大用了。
看来对于朗姆手下比较亲近的人,琴酒是真没什么好脸色。
在心里有所估计的水无怜奈面上毫无异色,颔首跟上琴酒的步伐。
她猜到自己留下来最大的情报意义在哪里,以及唐泽希望她能打听到什么东西了。
她眼都不眨地开始了锐评。
“朗姆这边的人怎么总喜欢做这种藏头露尾的工作。一群鼠辈。”水无怜奈理直气壮地说。
库拉索有战斗力,但总是在为朗姆做情报整理这种工作,还被当成监视器放在实验室里,窥视组织研究有关的内容;
波本,现在她知道波本的情况和组织的理解完全不同了,可从他的行事风格上来看,他当初被派去接近唐泽,调查情况的时候,走的同样是伪装身份,接近目标的路线。
宾加就更不提了,这几年销声匿迹,要不是时不时还处理一下组织欧洲方面的工作,简直像是死了似的,明显也有自己的伪装任务…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的琴酒遂没反驳水无怜奈的嘲讽,只是语气平板地回答:“他们是处理情报的派系。不奇怪。”
不奇怪,不等于认可。
所以果然,琴酒是很看不顺眼朗姆的事情的。
水无怜奈振奋了一下,顺杆就开始抱怨:“行动组的人这么努力,那群人,除了波本和库梅尔偶尔还能配合行动,真没看见他们出多少力。朗姆那边的人都是这种风格的?”
琴酒瞥了身边依旧套着骑行头盔的水无怜奈。
他能听出水无怜奈是想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朗姆,或者说,想要打听朗姆的弱点。
哪怕确实已经能自由活动,甚至恢复到了可以跟着一起出任务的程度,水无怜奈身上实打实的伤还是没好透的。
今天,为了配合他们的行动,不拖后腿,水无怜奈在出任务之前,提前打了数针封闭,否则就这么一套大动作的运动下来,再强的毅力也要被痛觉拖累,发挥不出几成。
基于这些事实,他能理解水无怜奈的不快,加上基尔的确是通过了考验的成员…
做出了权衡的琴酒,少见地松了一些口。
“都是这种风格,包括朗姆自己。”
能动摇一个二把手根基的,绝不是新展露头角,蠢蠢欲动想要挑战狼王地位的新狼,而是他自己暴露出的衰弱和无能,助长了属下的野心。
从不站队是琴酒的行事原则,这个位置坐着朗姆也更符合他的习惯,但在私心当中,他确实是看不起对方的。
现在,风向已经变动太多了,只要他有理由证明朗姆让宾加来掺和的东西存在更大的图谋…
“他要是从前就敢于对抗,就不会因为惜命和贪婪捅出那么大的篓子,波本也就不会有机会。”
“你居然还会听朗姆的差遣,已经很稀奇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贝尔摩德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手机页面,随手梳理着自己蓬松卷曲的金发,迎着海面吹来的带着海洋气息的晚风,懒洋洋地调侃了一句。
“毕竟时机未到。”安室透笑眯眯地弯了弯眼睛,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就算再有信心,不做好准备可不行。”
他知道贝尔摩德是在暗示,事已至此,自己完全可以开始筹谋怎么把朗姆掰倒,自己上位,但安室透心里清楚,时机还差得远。
真正能左右这件事的人只有组织的一把手,如无意外,可能还需要看唐泽的想法。
他能感觉的出来,唐泽现阶段的计划针对的正是朗姆。
若非如此,唐泽不会硬要把库拉索带走,也不会频繁地让景来接触这边。
不断努力拔除内部的阻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景作为最直接的受害人之一,确实也有理由参与内部的筛查,可做的如此急切,说明唐泽是有目的的。
“时机啊…”贝尔摩德想起先前和库梅尔那番隐晦的讨论,眯了眯眼睛,没再多说什么。
库梅尔对朗姆的杀心已定,这不是她或者其他人能轻易左右的。
现在她只好奇,库梅尔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能将朗姆这个喜欢龟缩在安全区域的家伙弄出来。
为了自己的小命,这么多年来朗姆做出的规划有很多,这种自私而自我的人是最难杀的,永远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有保命的后手。
不过算了,这种阴谋家的事情,就让阴谋家们自己努力吧。
很快放过了自己的贝尔摩德重新拿起手机,调出了链接,审视着新闻图片上的男人。
“不聊有的没的了。总之,我们的目标就是把人带出来,然后利用系统,找到这个人。剩下来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烦恼去吧。”
安室透听她讲述着任务的细则,瞥了手机屏上表情严肃的男人一眼。
马里奥·阿尔金托,欧盟议会议员。
因为他曾经特殊的职业背景,是如今支持率很高的政客,在欧盟确实具备一定的影响力。
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组织如此大费周章,专程要针对他的理由,他们的行动背后一定还有更多的目的。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心里有了计较的安室透只是曲起手指,敲着手下的方向盘,不太耐烦的样子,“非得绑架或者暗杀一个人的话,没必要如此麻烦。库梅尔最近没有这么脱不开身吧?”
贝尔摩德放下手机,斜眼看了看他。
她深刻怀疑波本察觉了库梅尔能力的部分本质,这一番话,试探的成分要更多一些。
但想想这人也已经进入了核心名单,没什么不好透露的,她的表情也没什么起伏:“是啊,让库梅尔来会更快一点。只是那边给消息的时间太迟了。”
这么麻烦,又是入侵,又是绑架的,单纯是时间上来不及的关系。
库梅尔这几天在忙着处理唐泽昭这层身份的问题,这件事波本一定知情。
库梅尔眼下已经被确认的能力包括了精神控制、精神失常等一系列相当好用的技能,放在杀手身上无往而不利,奈何宾加的消息传递过来的时候,这套系统已经落成了。
再过几天,它的存在就会随着机构的投入使用正式被公布,到时候目标的身价就会再次提高,安保等级也是,不会有现在这么方便了。
如果给库梅尔一个月的时间,让他离境到这边来专门处理此事,或许一切能兵不血刃,悄无声息的搞定,可没有这个时间来慢慢推进的话,就只能他们来了。
“哦,我明白。朗姆总是很急。”安室透耸了耸肩,没表现出自己听没听懂贝尔摩德的言外之意,“时间就是金钱嘛。”
这是朗姆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别人不知道,贝尔摩德这样接触多的人一定听过。
“嗯哼,你明白就好。不止是我们,晚一点基尔那边也会找过来的。”梳理了两下头发,贝尔摩德随口回答。
安室透挑眉,没再追问什么,只是关上车窗,发动了汽车。
他心里则重新整理了一下这次任务的情况,做出了判断。
——贝尔摩德会来和自己一起处理这个任务,不是朗姆的意思,或者说,不完全是朗姆的意思。
贝尔摩德这话是在暗示,这件事已经不是朗姆势力内部的问题,还有组织的其他人也在盯着它。
放在当前的任务当中,他自己代表了朗姆,贝尔摩德却不完全如此,她代表的恐怕是boss的意志。
也就是说…
“一共就这么点人处理,他们还不一条心?”听见唐泽这么说,赤井秀一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好悬没绷住温和的表情。
他知道组织内斗严重,朗姆那边尤其是,可这么严重依然没想到的。
“怎么可能一条心的起来。”坐在候机厅的唐泽看着铃木园子挽着毛利兰兴冲冲地去逛店铺,没有压抑通话的音量,“朗姆想要它,组织也想要它,搞不好还有其他人存在其他需求…可他们每个人想要这个系统的理由都是不一样的。”
外战外行内战内行这一点,黑衣组织就没输过谁。
出发八丈岛之前,唐泽专门确认过了各方的行动状态,更加明确了这一点。
宾加是朗姆放出去的狗,他的行动完全代表了朗姆的想法和意志,即试图在这套跨龄识别系统当中留下一个后门,并不阻止监控联网系统的搭建,并希望在今后能继续利用它。
覆盖范围再小,这也是横跨了多个大洲的全球平台,总归是比无头苍蝇一样满地抓瞎好找人一点。
安室透那边被摇去的部分是朗姆的备用方案,即更进一步的,跨过建立联网系统的机构,自己掌握这种技术,扩大控制力。
朗姆是考虑过这套系统可能会因为隐私策略、成员国消极怠工、跨国情报共享协议无法建立等各种各样的原因停摆的,可他没有放弃这层技术,而是希望能把它收为己用,扔出去的波本就是处理这个问题的。
贝尔摩德呢,唐泽相信她更多代表的是boss的想法,也囊括了她自己的想法。
这部分极有可能已经利用银色子弹,完成了年龄变更的人,是不愿意自己的秘密暴露出去的,贝尔摩德也是一样。
琴酒这边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因为乍一看,感觉他其实没必要掺和进这一通事务里,除了跳脸的宾加拉的仇恨,暂时是找不到他与这件事的联系的。
不过唐泽相信,这边恐怕也有一定的想法,只是他们暂时还没暴露出来就是了。
“我记得,你以前是有把有关的工程师…”视线从手机上水无怜奈发来的“真凶是宾加”上挪开,赤井秀一反问。
发生在双子大楼爆炸案,本质是为了掩盖工程师原佳明试图利用常磐集团的机房,将组织的某些信息或技术发送出去的痕迹。
可这个工程师原佳明本人,是唐泽负责处理的。
对外说是失踪或死亡,赤井秀一却很清楚,既然处理他的人是唐泽,唐泽根本没有理由弄死对方。
在这个方面,唐泽的策略是相当保守的,很少真的杀人伤人。
“嗯,我曾经‘处理’掉过相关人员。所以朗姆也没指望组织的程序员能搞明白不是吗?”唐泽承认,“他人现在大概跑美国去了。你要没‘离职’的话,大概还能联系上他。”
简而言之,唐泽把他通过FBI的渠道送走了。
完全没接到过通知,但很清楚唐泽的渠道是打哪来的赤井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