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续针对石瘿的药,是不是能提前想想了?总不能一直拖着肿块的问题。”贺普仁对着方言问道。
方言点了点头说道:
“其实在急救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一个方子,兰州董静庵先生的‘海藻甘草汤’,我认为略微做点修改,应该可以用来治疗这个病。”
“董静庵?谁啊?”一旁的老陶一脸懵逼看向方言,河北农村的他是真没听过兰州名医。
“已经去世五年了,陇原针灸神手,59年赴京参加全国群英会的时候,获得了好些领导人的接见。”
一旁的贺普仁说道:
“我见过他,针灸术很厉害,不过这个海藻甘草汤…我没听过。”
他对着方言问道:
“治疗瘰疬的方子能用来治癌症?”
“这个是董静庵先生的经验方剂,专门用来治瘰疬,由海藻,甘草十克,全虫12只,蜈蚣一条组成。”
“治疗癌症当然不能直接用这个原方来,需要加一些东西进去,但是我认为治疗思路是没问题的。”
这会儿李可都还没把这个完整版搞出来,方言当然不能说李可用这个方子四十多年救治了多少人的事儿,只能说是自己的想法。
方言对着他们说道:
“这方子的妙处,正在于‘异病同治’的思路。”
“瘰疬是痰瘀互结在颈项,‘石瘿’(甲状腺癌颈转移)也是痰浊、瘀血、热毒缠结在喉间要道,病机根源都是‘瘀阻经络、痰毒内蕴’,只是程度更深、毒性更烈罢了。”
“打个比方,都是一堆堵在水管里的泥垢,瘰疬是刚积的软泥,‘石瘿’是积了五年、被放疗烤硬的老泥块,但清淤的思路是相通的,先化软,再疏通,最后排出去。董先生的海藻甘草汤,就是化软淤的‘钥匙’。”
贺普仁点了点头,露出思索的神色。
老陶就不一样了,他愣了一会儿后,说道:
“等下等下,十八反记得不?甘草反大戟,芫花,甘遂,海藻!”
“海藻和甘草不是十八反里的禁忌吗?同用会有毒性,怎么还敢用来治癌症?”
听到这话,贺普仁也一拍脑门儿:
“诶,对啊!”
他看向方言,不相信他会记错,赶紧问道:
“这是有啥说法?”
“十八反”的概念最早由五代后蜀韩保昇在《蜀本草》中提出,他统计《神农本草经》中“相反者十八种”,首次明确“十八反”名称。
但其理论可追溯至东汉《神农本草经》的“七情和合”中“相反”之说,梁代陶弘景《本草经集注》进一步列出多组相反药对。
后世金代张从正《儒门事亲》将其编成朗朗上口的“十八反歌诀”,使其广为流传并沿用至今。
后来还被某些人修改过。
比如最有名的就是未来出现的乌头反半夏。
要是这么算,方言就不止一次用过。
所以十八反方言认为原版应该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了,流传的不一定是准的。
当然了,他这会儿肯定不会这么说,他只是说道:
“这正是董先生的过人之处。十八反是古训,但临床从来不是死规矩。董先生发现,海藻软坚散结、能破痰浊之结,甘草调和诸药、能缓攻伐之力,两者看似相反,实则‘相制相济’甘草能制约海藻的峻猛,海藻能借甘草的药力渗透得更深,反而比单用海藻效果强十倍。”
“董先生用这个方子治瘰疬,一辈子没出过毒副作用,反而活人无数。”
“事实胜于雄辩,这些都是能够查证的,咱们研究所里不是还有从甘肃来的人嘛,应该是知道这个方子的。”
老陶和老贺听完点了点头,方言既然敢这么说,那肯定不是胡诌。
“那你打算怎么改呢?”贺普仁对着方言问道。
“原方加量3倍,虫类药研末吞服,以加强药效。另加鳖甲、消瘰丸(元参、牡蛎、大贝)、夏枯草、生半夏、鲜生姜,大大加强了养阴化痰、攻坚散结之力。”
这个方向其实是李可用了四十年时间总结出来的,最开始也不敢这么干,主要是太猛了。
果不其然,贺普仁闻言,有些惊讶的问道:
“加量三倍?”
这也太狠了,一上来就这么加?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几个人,这才说道:
“虫类药还研末吞服…他这身子虚得像纸糊的,会不会攻伐太过?全虫、蜈蚣本就偏峻猛,研末后药力直窜经络,万一耗了正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陶也跟着点头:“鳖甲、夏枯草攻坚散结是厉害,可这几味药都偏凉吧?他脚底板凉得像冰,上热下寒的底子,加这么多凉药,会不会把脾胃彻底冻住?之前还说要护着他的后天之本呢。”
两人的顾虑戳中了关键,连一直沉默的秘书都忍不住探头:“国外医生说我们老板肠道吸收功能已经很差了,太猛的药会不会伤了肠胃?”
方言摆摆手说道:
“你们担心的‘攻伐伤正’,我早有考量。加量是为了破他五年的老瘀结,这肿块被放疗烤得比石头还硬,原方十克的剂量,就像用牙签撬砖头,根本没用。但猛药得配护垫,加的鳖甲不光攻坚,还能滋阴潜阳,正好压住加量后可能窜起来的虚火;消瘰丸里的牡蛎咸涩微寒,既能软坚,又能收敛正气,不会让药力散得太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人:“至于虫类药研末,是为了‘增效减损’。全虫、蜈蚣煎汤,有效成分出得慢,还得靠脾胃运化;研末吞服,直接入血分攻瘀,起效快,用量反而比煎汤少一半,对脾胃的负担更小。最后用温黄酒送服,既能引药入颈侧经络,又能温化寒凝,正好对冲药的凉性。”
这话让贺普仁茅塞顿开,他摸了摸下巴:“诶,对啊!黄酒引经!我怎么忘了这茬!之前在非洲治骨结核,就用黄酒送服虫类药,药力能直透筋骨,还不伤脾胃。”
“还有生半夏和鲜生姜。”方言继续补充:
“生半夏化痰散结的力道比制半夏强十倍,专门对付这种痰瘀互结的硬肿块,但它有毒性,所以必须配等量的鲜生姜,生姜既能解半夏的毒,又能温胃散寒,正好护住他被生冷伤透的脾胃,一举两得。”
老陶这边思路这会儿才跟上来,他说道:“诶,还别说,这么解释一下,配伍倒是猛而有节。鳖甲滋阴,生姜温胃,牡蛎敛气,等于给猛药套了三层‘保险’,既破瘀又护正,正好对上他‘虚中夹实’的底子。”
“不止三层。”
“别忘了,引火汤还在配合呢。等他肾阴补起来,气机能顺了,脾胃能喝下半碗粥了,再用这个改良方,就像给朽掉的屋子先撑牢房顶的梁木,再来拆 墙上的顽石,保证稳当。”
说话间,引火汤就来了。
方言看了眼时间,也到了取针的时候了。
他招呼众人走进房间里。
这边在取针的时候,那边家属已经对着秘书询问商量出办法来没。
秘书点头说道:“方主任他们已经敲定了后续方案,分两步走,先稳后攻,很稳妥。”
详细的他也没说,毕竟说了这边家属也不一定懂,况且他自己都没太明白,不过他知道,方言对自己的方子还是有信心的。
等方言取了针,患者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方言就端着药给他喂了下去。
这个方子是清代名医陈士铎在《辩证录》里面记录的。
方子也很简单,熟地黄,巴戟天,茯苓,麦冬,五味子。
之前贺普仁开方子的时候,还加了浙贝母,软坚散结、清热化痰,考虑到了患者的脾气暴躁,气滞于中,还加了少量柴胡,疏肝解郁、调畅气机。
药汁顺着青瓷小勺缓缓流入司马先生口中,起初他喉结还需费力滚动两下,喝到第三勺时,已经能自主吞咽,浑浊的眼睛半睁着,竟朝着方言的方向微微动了动。家属见状连忙凑上前,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方主任,他好像认人了!刚才还直愣愣的呢!”
方言放下药碗,手再次搭在患者腕脉上,过了一会儿后松开手:
“脉象比取针前更沉缓了,巴戟天温肾的力道接上来了,柴胡疏肝的劲儿也起了作用,是气顺了的兆头。”
说完他对着一旁的护士说道:
“给药房说中午引火汤明天的剂量里,把麦冬再加五克,他肺里的燥气还没全退,说话时嗓子还发哑。”
护士点头,这时候司马先生忽然轻轻咳了两声,家属刚要递水,方言连忙摆手:“别喂水,让他自己缓。这是肺里的痰浊想上来,引火汤里的浙贝母正在化痰,一喝水反而冲散了药力。”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司马先生就咳出一口痰来,虽然依旧还是虚弱,但是呼吸拉风箱那种声音弱了不少,明显通透一些了。
家属在一旁赞叹:
“方大夫真是神了,连咳嗽都能预判,这药是真对症了。”
一旁的廖主任说道:
“这可不开玩笑,方言可是我们的王牌医生。”
患者家属连连点头,说道:
“我们当然相信了!接下来怎么治我们都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