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
来到八月一号。
方言一大早晨练完,吃了早饭,接着在协和做完查房,又去看了一眼今天门诊这边看诊的人。
交代了两句后,方言就下楼去取车,然后开上车就去京西宾馆了。
昨天晚上路上没有车和人都开了半个小时,今天早上遇到上班早高峰,必须要赶到九点之前到,方言就得提前一些出发。
果然路上和昨天晚上完全不是一个场景,大街上全是车和人。
公交车,单位的货车吉普车,还有老款新款的自行车,全都挤在道路上,一直到开出了主城区后,这才好了起来。
方言发现已经耗时二十分钟,赶忙加快速度。
等到京西宾馆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四十了,门口的柏油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拉起的横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写着:
“庆祝建军五十一周年”。
穿着笔挺军装的战士们站成两列,军帽上的红五星在朝阳下闪着光,每五步就有一个岗哨,腰间的武装带勒得笔直。
陆续有黑色轿车和军绿色吉普从远处驶来,在门口缓缓停下,检查证件后,朝着内部的停车场而去。
方言也不例外,开车来到门口,检查了证件后,同样放行让他朝着停车场方向而去。
在停车场被引领到指定位置停好车后,方言看到周围有人手里拎着黑色公文包,有人抱着厚厚的文件袋,互相碰面时只点头示意,说话声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这清晨的肃穆。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穿着军装,极少数和他一样穿着便装。
远处,昨天夜里黑黢黢的穹顶下,此刻多了几个穿中山装的身影,正对着横幅指指点点,旁边警卫员模样的人捧着笔记本飞快记录。
方言停车的这一排已经停了十几辆车,司机们统一站在车旁抽烟。
方言刚想着到底是去宾馆主楼还是礼堂,这时候有个戴红袖标的同志过来引导:
“是方言同志吗?”
“我是!”方言回应道。
“这边请,邓教授他们已经在礼堂门口等您了。”对方朝着礼堂方向指了指,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大礼堂门口攒着一群人,灰蓝色的干部服和军绿色的军装混在一起。
方言眼神好,很快就发现了是邓铁涛为首的广州中医药大学的一行人,同时还有谢老以及其他几个穿军装的老干部,里面方言熟悉的还有和谢老一起到过家里的谷老和张老。(见521章)
被人领着走出停车场,空气里的煤烟味被清晨的露水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油墨香,方言看到一些人拿着材料路过,这才想到气味大概是刚印好的会议材料散发的。
风里还飘着军号的余音,比昨夜的换岗号声更清亮,像在催促着什么。
方言理了理衣襟,快步朝着人群走去。
“来了!”沈怀民是第一个看到方言的人,直接就对着他招呼道。
其他人这时候也发现了方言,纷纷对着他投来目光。
“路上有点堵车,不过还好没迟到。”方言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对着众人说道。
这会儿已经快八点五十了。
邓铁涛对着方言说道:
“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呢,走吧,一起进会场。”
方言点了点头,和大家一起朝着门口走去,同时他对着众人问道:
“昨晚上大家休息得怎么样?”
邓铁涛说道:
“不错,这边特别安静,就连蝉鸣都没有。”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这时候方言看向谢老他们几个,先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着谢老问道:
“对了谢老,昨晚书给领导看了,他们怎么说?”
谢老往嘴里塞了颗润喉糖,含混着说道:
“昨天先过去聊了一下,然后他们说是要细看商讨,等到夜里两点才给我回了电话,就问了三个问题,书里记的草药在南边能不能挖到?炮制方法战士们学三天能不能上手?下个月能不能派个医疗队去边境试点?”
说完他顿了顿,说道:
“还有刚才给我一张条子。”
接着就见他从口袋里掏出张迭得方方正正的纸,展开来是用铅笔写的几行字:
“此书如果务实管用,可先印五千册配发前沿部队。另,建议上午议程增加中医专场,让广州的同志重点讲讲热带病防治。”
谷老在旁补充:
“早上副总长看了书里的蛇伤急救图,特意让警卫员把卫生队的军医叫到办公室,指着图问‘这种草在谅山附近多不多’。”
“你猜怎么着?那军医是云南人,说他们老家后山到处都是,就是没人知道能治五步蛇咬。”
谢老说道:
“我感觉运用起来问题不大,你们那本手册加这本通诠,算是给中医挣了张入场券。刚才进门时看到会务组在换议程表,中医专场排在十点,还给你们留了半个钟头的发言时间。”
邓铁涛闻言,盯着谢老手里的纸条反复看:
“领导真说要派医疗队?那我们几个随时能走。”
“哎呀急什么。”谢老把纸条折好揣回兜里:
“先把今天的会开好。刚才看到总后卫生部的人也来了,他们手里捏着个统计表,说南边部队上个月中暑的比上个月少了三成,都是用了你们之前手册里的解暑方,这可是实打实的成绩,该奖励的今天一样不能少。”
说话间已到礼堂门口,穿军装的工作人员正在检查入场证。
方言注意到自己的证件上多了个红色印章,和邓铁涛他们的一样。谢老拍拍他的肩膀:
“行了进去吧,前三排是部队领导,你们坐在左侧的专家席,桌上有名签,我们坐另外的地方。”
方言和邓老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刚迈进礼堂,众人就被里面的阵势惊了下,一千多个座位坐得满满当当,前排的灯光闪得人眼晕。
扩音器里正播放着:“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到处都是军绿色的人影,这个场景下,有种说不出的庄严。
这时候引路的人指着左侧第三排:“位置在那儿。”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空出来的一排位置。
方言眼神好,还看到桌签上的“方言”两个字。
接着众人往前走,沈怀民对着方言问道:
“知道部队发什么奖励吗?”
“不知道,什么?”方言摇头,反问。
沈怀民尴尬挠头: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问你呢。”
“…”方言无语了。
这时候刚走到座位,方言就看到自己位置上,还摆着昨晚拿给谢老那本《南洋本草通诠》,显然是刚放过来的。
仔细一看,里面还夹着一个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