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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另一个傀儡

熊猫书库    魔女,火球与蒸汽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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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邪神是正位神与中位神引来这个世界的?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卡洛近乎疯狂的言论之中,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会被立刻当作说话毫无根据的疯子来看待。

  可卡洛?

  尽管这人的确有些疯疯癫癫的,可是他是生命神教的现任教皇,是极西之地实际上的统治者,他曾经还与尤里乌斯来往密切,在场没有任何人敢说他们比卡洛更了解生命女神,乃至其他正位神。

  更何况,即使想要反驳卡洛,他们也根本举不出什么实际的证据。

  只是,这从情感上实在太难被接受了。

  那些在过去长达六个纪元中被所有人视作世界的守护神,作为他们的精神图腾而信仰崇拜的神祇,却是让这个世界堕入邪神掌控的罪魁祸首?

  玛丽的脸色阴晴不定,她陷入了沉思,仔细思考着卡洛的这一番狂言妄语。

  她作为曾经的教廷圣者,对于生命女神力量自然也要远超其他信徒,正因如此,她才会在检查巴扎托斯身体时觉察到那一丝令人心悸的关联。

  倘若,生命女神乃至他们所拥有的力量与邪神殊途同归,又或者根本就是一体两面…

  玛丽的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了数以千计的咒语,她越是了解猩红瘟疫,越是了解巴扎托斯的那些崇拜者,就越能意识到两者的相似程度——如果抛开视觉效果,巴扎托斯信徒所精通的血肉、断肢再生之术,与高阶牧师精通的祝福与治愈术,在效果层面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甚至就连他们战斗的方式…都能微妙联系在一起。

  生命神教的信徒将他们的魔力注入植被,从而让藤蔓、荆棘成为了他们常规的作战手段,而巴扎托斯的信徒则更激进,他们追求将魔力注入人类的躯体,从而诞生出了那些扭曲的血肉造物。

  那么,如果她将相同程度的魔力注入人体又会怎么样?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的想法让玛丽心头一颤。

  他们的咒语之所以能治愈人体,能让断肢再生,是因为《魔力控制学》是每一个牧师学习治愈魔法的第一课,只有在这门课程中获得了合格的评定后,教廷的牧师才能获得治疗患者的资格。

  而在这门课程上,几乎每一个高阶牧师都会向他们的学生传达同一个理念——治愈魔法也可以成为危险的杀人手段。

  不受控制的魔力注入会在短时间内给人体带来超越耐受限度的负荷,最有可能导致的结果就是让患者爆体而亡,这样的案例在教廷的历史中并不少见,每年都会有一些粗心大意的牧师失手杀死他们的病人。

  可关键问题是…在那之后呢?

  在过去,玛丽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为在治愈过程中使患者爆体而亡是不可饶恕的过错,意味着他们牧师生涯的结束,不但如此,他们还会被执法人员逮捕,在教廷内部遭受审判。

  可如果让这个过程再往稍稍往后一步,比如说通过某种手段在病人爆体后,使他们的灵魂与肉体重新达成平衡,虽然这无疑会让病人面目全非,但却能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下去。

  就像是…那些感染了猩红瘟疫,被扭曲到已经无法辨认出人形的血肉造物。

  那些扭曲的生物依旧活着,只是失去了思维能力。

  这个想法惊出了玛丽一身冷汗。

  难怪从她加入教廷,第一次接触治愈魔法的那一刻起,严肃的高阶牧师就会用威严的声音,警告他们任何人都决不允许违反这一条戒律,他们必须严格遵守每一项治愈魔法的使用规范,这些咒语没有任何“自由探索”的空间。

  这是自第一纪元生命神教诞生以来就存在的戒律。

  如果不加以限制,万一有任何一位教廷的圣者试图“更进一步”时,便会发现这其中的秘密。

  至于想要更进一步的原因,也许是为了掩盖自己犯下的过错,也可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又或者是…

  玛丽脸色惨白。

  为了保持镇定,她紧握住胳膊右手指甲嵌进了皮肉里,只有疼痛与血腥味才能让她在诸多陪审人员的注视下保持体面。

  卡洛揭露的真相尚不足以影响她的内心,真正让她惶恐是在那万千思绪中浮现出的另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

  那是第三纪元,当猩红瘟疫肆虐的日子。

  她和教廷的牧师小队在不同城市间疲于奔命,他们每一天都在和数不清的感染者和怪物打交道,她本以为自己的内心早已强大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直到突然有一天,她接到了来自教廷本部寄出的信件。

  信件用最简短的语言向她陈述了一个噩耗:

  她的妹妹感染了瘟疫。

  是在一次向灾民发放物资的行动中。

  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最后一个亲人。

  当她赶回家时,病症已经到达了最严重的阶段。

  咳血意味着感染者的内脏已经发生溃烂,毫无血色的皮肤意味着患者正面临着严重失血的痛苦。

  这样的景象玛丽见过太多次,她只需要看上一眼,就知道妹妹应该是没法熬过今晚了。

  事实上按照各个城市的规定,她的妹妹早就该作为感染者被驱赶出城市,教廷念及她的身份封锁了妹妹患病的消息,将她隔离在教堂的地窖里,以确保她们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而她,作为教廷的圣女,作为被无数人寄予厚望之人,玛丽知道自己应当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她该一视同仁,结束妹妹正在经历的痛苦。

  然而,她却最终没有这么做。

  当她打算离开地窖时,脑海中涌现出了一个近乎于疯狂的念头,她不想就这么放任自己唯一的亲人就这么离开。

  瘟疫正在腐化患者的内脏,这是不可逆转的过程。

  那么,如何加速这个过程呢?

  如果在腐化的过程中通过外界来维持住患者生命与灵魂,在整个过程结束后重塑患者的肉体…

  这是从未被记录进任何一本治愈法术书里的部分,并且严重违反了教廷长达三个纪元的戒律。

  可是若想治愈猩红瘟疫,就必须完成“更进一步”的蜕变。

  最终,她跨过了那一条红线,做出了绝对无法被原谅的行为。

  但是,治疗失败了。

  她勉强维持住了患者生命和灵魂,然而以她对于魔力的控制力却并不足以制止患者的身体因疾病与大量魔力入侵后所产生的变化,整个治疗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之久,玛丽在长达半个小时的过程中,目睹了妹妹一点点失去人类的轮廓,逐渐扭曲的过程。

  患者的意识在治疗的过程中完全丧失,然而这次失败的治疗却让玛丽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却最终归于了同样的终点。

  那或许也代表着他们信仰的本质,以及写下那一条戒律之人绝对不希望被人们发现的秘密。

  死一般的沉寂悄然蔓延着。

  玛丽有些恍惚,刚才入侵她大脑的绝不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那些闪回片段实在太过具体了,具体到她就像是真的经历过那场救治,每一个细节都清楚到让她忍不住发颤,然而在那长达半个小时的过程中,她必须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那会使她的精神不集中,从而打破魔力注入的平衡。

  可是…

  她的妹妹明明从未感染过猩红瘟疫。

  她们一直平安地度过了猩红纪元。

  玛丽还记得当一切结束后,她的妹妹在教廷内担任高阶祭司,为加入教会的孩子们传授知识,在那之后的人生再无波折。

  “这才是血腥祭司玛丽故事的真正版本。”

  坐席的末排,凛冬饶有兴致地开口说道。

  那是身处另一条时间线上的玛丽,在她和伊森在污染区里间接改变了时间线的走向之前,也曾和他一起见证了血腥祭司的诞生与结局——那是人类历史中被记录过的第一位魔女的故事。

  只是她总觉得那本书里存在许多缺失的部分。

  比如说,教廷的圣女,见证过无数悲剧,拥有着钢铁般意志的人,真的会因为妹妹离去而背弃信仰么?

  “比起亲人的离去,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信仰的崩塌。”

  凛冬看向坐在她身旁的七眼女人,“我本以为是你趁虚而入,改变了她的认知和意识。”

  “我不会那么做。”

  七眼女人摇了摇头,其中三只眼睛看向凛冬,“我所需要的,是一件纯净的艺术品,那样只会污染她。”

  祂的另外四只眼睛则饶有兴致地关注着教皇卡洛。

  巴扎托斯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无趣的过场,祂留在这里也只是出于与伊森之间的友谊,以及想要从他身上学习与人类打交道的方式。

  祂的确一直都对玛丽的事耿耿于怀。

  伊森抢走了祂最欣赏的艺术品,然而比起“失窃艺术品”本身,更让巴扎托斯在意的是伊森。

  他的这个损友只用了一次见面的机会,就改变了玛丽的选择。

  在祂和伊森之间,玛丽最终选择后者。

  这是唯一一个能够抢走了祂信徒的损友,所以祂得从伊森身上学来点什么。

  可现在,随着卡洛的质问,这场无趣的审判忽然变得有趣了起来。

  时隔三个纪元之后,又有一名生命神教的信徒窥见了被掩盖的真相。

  另一边,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了伊森身上,其中也包括了玛丽。

  他们目光殷切,他们急切地希望伊森说些什么,用强而有力的事实去否定卡洛,再一次像刚才那样驳斥得他面色铁青,哑口无言。

  卡洛也同样如此。

  他并不担心伊森反驳自己,因为他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刚才无法反驳伊森也是如此。

  卡洛甚至有些期待伊森对此的回应,尽管身处敌对立场,但伊森恐怕是唯一一位像他一样窥见了未来的人。

  他已直面了自己的内心,公布了这足以动摇教廷根基的秘密。

  那么伊森呢?

  这个人的内心又是怎样的?

  “证人伊森,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玛丽开口问道。

  “很遗憾,卡洛刚才提出的问题,和我所知道的真相并没有太大出入。”

  伊森坦诚的回应顿时让陪审人员一片哗然,他们之中甚至有人面如死灰,瘫坐在沙发上,俨然一副失去了希望的模样。

  卡洛也面露惊讶,他没想到伊森竟会如此干脆地承认了他所提出的秘密。

  “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好奇心,我还有些问题希望询问卡洛先生。”

  “问吧。”

  卡洛毫不退让,他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所以在你看来,你所做的,是为了让人们从正位神的谎言中解放出来,摆脱悬吊在人们身上丝线的伟大事业。”

  伊森觉得这大概就是卡洛总是将“为了更伟大的事业”这句话挂在嘴边的原因。

  充满了宿命感,仿佛整个时代都将重大的责任寄托在了他一个人身上,让他变得不同,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成为了最接近真理的存在。

  回应伊森的是一声冷哼。

  卡洛似乎并不打算正面回答伊森的提问,因为这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一句废话。

  “难道这一幕不让你似曾相识么?”

  “你究竟想说什么?”

  “曾经也有一群人和你产生了相同的想法,为此,他们不惜放弃了永生的诱惑,剔除了与生俱来的‘不洁’的力量,因为他们也曾和你一样,打心底里想要帮助人类摆脱邪神的操纵,让他们不再是用于满足邪神恶趣味的傀儡。”

  “你是想说在救赎之日降临后,我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卡洛冷笑着看向维罗妮卡,他可以一并回答维罗妮卡对他的质疑,“维罗妮卡,我对你的承诺都是出于本心,在救赎之日真正降临后,我会向这个世界公布我的所作所为,而到了那时,这个世界将不再会有任何‘神’的存在。”

  “多么高洁的觉悟。”

  伊森并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质疑卡洛到了那时能否真正履行自己的诺言,在他看来永远不会有结果的争辩没有在审判庭中上演的必要,“又一场摆脱操纵的解放运动,可却不禁让我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他注视着卡洛,“可是,你又如何确保你不是从生命女神的傀儡,变成了另一批人的傀儡?”

  卡洛一滞,他张开嘴巴,却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除了‘真相’之外,你难道不觉得‘未来’对于你的指引太过具体了么?具体到能在极西之地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精准地找到每一处生命女神的遗骸。”

  下一刻,卡洛突然脸色一变,死死地捂住胸口,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上。

  “而一旦‘未来’发现你没法再为他们所用,又会对你做些什么呢?”

  卡洛的心脏传来剧痛,强烈的窒息感将他淹没。

  与此同时,晨曦之冠大教堂外,一位用轻纱蒙住半张脸的女人款款地走进了忏悔室。

  她坐在又冷又硬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端详着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墙壁。

  “这就是她理想中的世界么?”

  “向生命女神敞开心扉吧,我的孩子。”

  墙的另一端传来神父的询问,那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疲惫和不耐烦。

  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流程,就连回应也都是固定的模版。

  对于教廷而言,唯一重要的,就是忏悔者们要在排队前把赎罪的费用放进钱箱里。

  “直面你的内心,向女神供述你的罪行,祂将宽恕你。”

  “我的罪行?”

  女人愣了愣,她抬起的手轻轻贴在墙壁之上,刹那间,坚硬的墙壁化作了蠕动着的肉块,猩红的能量沿着墙缝延伸到了忏悔室的另一边。

  惊恐的尖叫只持续了短短数秒便戛然而止,随后传来则是低沉的,令人听不懂的絮语。

  觉察到了异常,仍在门口排队的圣都居民四散而逃,然而他们还未迈出几步,便惊恐的发现他们的脚踝嵌进了粘稠的血肉之中。

  他们脚下的大地亦遭到的感染。

  一只只从钻出的手臂拽住了他们的大腿,然后是身体,他们的躯体也在顷刻间发生了变化,成为了滋生血肉的温床。

  “我的罪行。”

  女人微笑着,温和的声音如摇篮曲一般在忏悔室里回荡着,“毁灭她所珍视的一切…神父,这样的罪行,也能被宽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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