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选即将进入投票环节,所有政党都在忙着最后的冲刺。
进步党也不例外,穆纳完成南普凡区的演讲后,又开始向北部进攻。
靠着罗恩提供的资金支持,进步党快速在东部站稳了脚跟。
低种姓抱团的策略是成功的,民众天然就会倾向和自己同一阶层的人。
进步党在成立之初,就定下了团结大多数的策略。
只要是低种姓,不管是首陀罗,还是达利特,都是进步党争取的对象。
哈尔维种姓在数量上不占优势,没法像亚达夫那样自成一系,于是只能走开放性路线。
穆纳为了争取更多的选票,甚至还选了个达利特做自己的助手。
每当在达利特村演讲时,他就要着重介绍自己身边的贱民伙伴。
他懂得审时度势,也懂得拉拢人心。书本里的知识,教会了他很多。
选举前几天,罗恩特地召集二伯阿迪亚和穆纳,一起分析他们在普凡查区的民众支持率。
自瓦拉纳西以南不用说,二十个选区都是他们自己人。
东部的昌达乌利有四个选区,其中两个接纳了苏尔家释放的善意。
那鬼地方麻草、阿片泛滥,穆纳在那里演讲,不管怎么煽动,民众都麻木的如同行尸走肉。
地头蛇沙布南用这些药品,几乎控制了小半个昌达乌利。
好在特里帕蒂和提拉卡的覆灭,让他意识到不妙,早早就躲到了外邦。
要不然那四个选区,罗恩想拉拢当地的候选人,还真不容易。
普凡查区南部的四个县区,他志在必得。什么昌达乌利的黑老大,后面慢慢收拾。
现在临近大选,不宜大规模动枪,否则其他党派必然会群起而攻之。
政治就是这么麻烦,有些东西大家都懂,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这就是苏尔家在东南地区的掌控情况,普凡查区中部和北部还有12个县区,总计93个选区。
明确站出来表示加入他们阵营的,只有6个选区,任重而道远。
不过作为第一次大规模参与政治的苏尔家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他们能控制30个选区。
普凡查区总计才117个席位,苏尔家直接占下四分之一,任谁都不敢小瞧。
如果再有几年时间,普凡查区又会是什么样?想想就让人恐惧。
当然大选没尘埃落地之前,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谁都不好说。
保险起见,罗恩也准备发动钞能力,贿选!
“你们觉得普凡查区的选民更喜欢什么?”他问。
“钱!”阿迪亚一口咬定。
“好吧,钱人人都喜欢,但总不能真的撒钱吧?”
“为什么不呢?北部的那些选区,离我们太远。没有足够的好处,选民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阵营。”
“那你觉得给多少人送钱合适?又怎么保证他们拿了钱后,不会把票投给其他人?”
“简单,”说到这种事,阿迪亚心里门清,“选举前一天我们先送许诺金额的三成,选举后再支付剩下的七成。”
按揭付款?期货贿选?罗恩脸色古怪。
“其实这根本不需要担心,特里帕蒂和提拉卡的势力被一锅端后,没人敢拿了苏尔家的钱不办事。”阿迪亚又补充了一句。
那两个黑老大死得其所,他们成为了苏尔家向上攀登的最佳垫脚石。
在东部哪有什么秘密可言,人人都知道那两人为什么而死。
他们是现任首席部长的铁杆支持者不假,但那又怎么样,就连首席部长都拿苏尔家没办法。
区区选民,谁要是活腻了,大可以拿钱不办事。
阿迪亚认为就送钱,简单、高效。
“二伯,你觉得送多少钱合适?”还别说,罗恩真的在考虑。
“每户家庭一百卢比,我们送十万家庭,基本可以覆盖那六个选区。”
印度人口众多,每个家庭都七八口人。十万家庭中有资格投票的成年人,至少五六十万人。
恰好普凡查区北部比较落后,每个选区也就十来万人口,这笔钱刚刚好。
“一千万卢比,六个席位,还算不错。”罗恩点头。
北部不是他们的基本盘,暂时只能靠金钱来维系自己的恩庇网络。
“其他选区呢,总要送点什么。”
“农村地区就送种子、肥料和牛,女人们可以送纱丽。实在不行,还可以帮他们解决工作。”
“二伯你列个清单,我们明天就去进货,然后在投票前一晚送上门。”
“好,这件事我来办。”阿迪亚到底做过市政委员,这点组织能力还是有的。
“穆纳,南方几个选区,你有什么想法?”
“主先生,南边不需要大规模贿选,我们只要抓住几个关键的地方就行。”
“怎么说?”罗恩饶有兴趣的问道。
“大多数穷人,都被少数人控制着。只要搞定了少数人,剩下的自然不用操心。”
罗恩和阿迪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行,松巴得拉附近的选区,就交给你了。”
“是,先生。”
和底层打交道,穆纳很有经验,他小时候经历过数次这种选举。
大致过了一遍竞选策略,罗恩他们就分头行动。
二伯阿迪亚要主持瓦拉纳西那边的事,八个选区候选人,全部是苏尔家的亲戚朋友。
穆纳则负责松巴得拉的选区,那里的情况和卡纳村差不多。
至于米尔扎布尔,早就被罗恩经营的如铁桶一般。投票什么的,根本不需要担心。
罗恩自己也没闲着,他要去勒克瑙和印人党、大众社会党,聊聊选举后的事。
时间转瞬即逝,大选前两天,进步党在松巴得拉举行了最后一场集会。
穆纳照例上去演讲,他斗志满满,语言充满煽动性。
集会结束,祭司们特意做了一场法事,为进步党人祈祷胜利。
他们在寺庙前用纸碟子给大家分发羊肉比尔亚尼菜,晚上还有免费的烈酒。
第二天早上,一大群警察气势汹汹地扬尘而来。
进村后,一个警官在集市上大声宣读了投票须知。
大体意思就是,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村民们好。
伟大的进步党人的敌人们,妄图从我们穷人手中窃取选举的胜利。
他们要夺我们穷人的权,伟大的进步党人仁慈地为穷人砸碎了锁链。
他们却妄想把锁链、镣铐重新加在穷人身上,明白了吗?
说完,警察们就回去了,车屁股后又扬起了一路飞尘。
晚上,村民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个进步党,怎么回事,以前从没听说过。”
“谁知道,反正都那样。我见过十二次选举了,五次全国大选,五次邦选举,两次地区选举,这十二次每次都是别人替我投票。”
“我听说在另外一个印度,就是报纸上的那个印度,人们是自由投票的,那真是太了不起了,不是吗?”
村民们嘴里讨论着选举,却一点也不关心结果。因为他们知道,那和自己没关系。
终于到了松巴得拉投票的日子,一缕阳光穿透黑暗,让遍地煤渣的松巴德拉有了温度。
村头广场的墙上,贴满了进步党的标语和海报。
所谓的投票点就是一张桌子,穆纳亲自坐镇,他拿着锤子在墙上钉进步党的旗帜。
村民们按照地主或其他管事的吩咐,纷纷把票投给了进步党。
那是只印有太阳的黄色箱子,很醒目,绝对不会认错。
突然一个人力车夫脱离了队伍,径直往边上走。
他是个矮个子、黑黑的,从来都是默默无闻。
不知道今天,却又是发了什么疯。
一群人力车夫围着他,他们在劝阻他,不过也就是做做样子。
他们见过这种事,他们知道现在再拦他也是无济于事。
那个人力车夫宣称自己是民主印度的公民,有权利自由投票。
恩,他就是这样想的。他宣布自己要脱离污秽之地,从那天起做一个自由的北方邦人。
他快步向位于广场的投票点走去,边走边喊:“我应该站起来反抗富人,他们不是一直都这样说吗?”
当他走到投票点时,伟大的进步党人的支持者们,已经将投票结果写在了外面的黑板上:
他们在这个投票点,一共获得了两千三百四十一张选票。
所有人都将票投给了伟大的进步党人,哪怕很多村民还在排队。
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投不投票,都是这个结果。
穆纳爬到梯子上,往墙上钉着伟大的进步党人的党旗。
旗子上面印着一句标语:热烈祝贺伟大的进步党人在曼加尔大获全胜!
看到那个人力车夫,穆纳扔下了手中的锤子、钉子和旗子。
“你来这里干什么?”
“投票,”他吼着,“今天不是选举吗?”
“你已经投过了。”穆纳看他。
“不,没有!我要亲自投票,这是我的自由!”
“你生活在印度,为什么还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印度已经独立了,我们有自由投票权!”
“独立?”穆纳嗤笑一声,“或许不独立,对大家更好。”
这个国家就是个大动物园,英国人走后,德里的那些政治家们,打开了动物园的笼子。
飞禽走兽纷纷逃出藩篱,互相攻击,你死我活,丛林生存法则取代了动物园法则。
那些最为凶残、饥肠辘辘的动物们吃掉了其他的动物,肚子也一天天地鼓了起来。
肚子的大小可以解释今天的一切,不管你是女人、牧民,或者是贱民,只要你肚子够大,说话就有底气。
简而言之,现在的印度只有两个种姓:大肚子的和瘪肚子的。
要么吃人,要么被吃。
穆纳眼神变得冰冷,这次他不会再让自家的“糖果店”被抢走。
他挥挥手,身后有两名警察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