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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9 交浅言深

熊猫书库    没钱当什么乱臣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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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春娘想了想那场面,确实也够炸裂,足以给韩千户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有些激动道,“那我就去和芸君的母亲商量,尽快操办此事。”

  她又问道,“旨意什么时候会下来?”

  裴元想了想答道,“这件事我得去找钱宁问问,既然陛下没有当场答应,那想必后续还需要一个由头。”

  “就算陛下定下了此事,我也可以让陆訚截留中旨,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拿出来。”

  宋春娘松了口气,“行,那我们就尽量往前定日子。”

  裴元询问道,“不需要等张琏回来吗?”

  宋春娘道,“张琏上次回信,已经应下,随时可以去迎娶。”

  “芸君的名分虽然是在我这里,可大家心里都明白,实际上是给你做妾。又不是太光彩的事情,他堂堂山西按察使,倒也没必要自欺欺人。”

  “而且,你自己视张鹤龄兄弟如土鸡瓦狗,可别人不这么想。难得有人敢要娶她们女儿,若是太过大操大办激怒张鹤龄,张琏自己倒是不怕,却怕你的狗命难保。那时候他们女儿,岂不是要守寡。”

  裴元果断道,“三五日间,韩千户就能入京了,最好尽快约定个日子。”

  宋春娘应了声,自去内间收拾整理。

  裴元稍稍擦拭一番,想着自己最后那次没有弄成,尚有余勇可贾,便不想住在智化寺了,打算趁着还不算晚,赶紧回去。

  他询问了下宋春娘,宋春娘已经腿软脚软,准备今晚就住在智化寺了。

  裴元将房间让给她,自己带了几个随从,往家中赶去。

  回家之后,先在前院的房中让人打水来好好冲洗了一番,这才回到后院。

  这会儿焦妍儿已经睡下了,听见裴元敲门,才有侍女过来开门。

  裴元将侍女打发了,到了焦妍儿房中,却见焦妍儿刚掌了灯,正要穿衣相迎。

  裴元笑道,“既然睡了,就不必管我了,早些歇下吧。”

  裴元虽有余勇,但余的不多,正心虚着,却听焦妍儿娇羞的说她月事来了,可以让清歌和晩月侍奉。

  裴元暗喜不会被识破之余,却陡然意识过来,昨晚又是白忙一场。

  裴元郁闷之余,也没心情再去找什么清歌和晩月了,只与焦妍儿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裴元就去了智化寺。

  先是把赵燧奏疏的全文抄写完毕,然后让陈心坚把这份奏疏的抄本,和那人皮马鞍,一块给李士实府上送过去。

  李士实正好休沐,听说是裴千户身边的总旗陈心坚求见,一下子就想起了裴千户那亲随,有个在山东都司做指挥同知的哥哥。

  当即热情的将人接了进来。

  陈心坚等李士实屏退众人,就给他看了那人皮马鞍,以及赵燧当初写给皇帝的那封信。

  李士实唏嘘了一阵,也明白了裴元的意思。

  这是要彻底的击碎赵燧心中的那点幻想啊。

  现在赵燧正在宁王手下做事,能让赵燧对朝廷死心,自然是一件对宁王有利的事情。

  以后赵燧恐怕不但不会再对天子有什么奢望,反倒会开始恨之入骨。

  李士实感动道,“没想到裴千户这么有心,关于此事,我一定会上报宁王,让宁王颁下赏赐。”

  裴元费心摧毁赵燧的幻想,当然不是替宁王帮忙的。

  陈心坚当即不动声色道,“赵燧这等人素来多疑,大都宪可以让人告诉他,这是天子亲自赏赐给我们千户的。当初他们能从湖广逃出生天,我们千户也是出了力的,想必他们会信几分。”

  李士实还不知道裴元这名字对霸州的几位大帅意味着什么,很高兴的说道,“好,裴千户有心了。”

  等到听陈心坚回禀了此事,裴元才注意到了今日休沐。

  裴元品级虽然不高,但自己是个坐堂官,直属机构又隶属南京,平日里很是逍遥,享受不到普通官员休沐日的快乐。

  他正琢磨着等会儿是先去见臧贤,让他帮着解决贸易战的问题,还是先去找云唯霖,从那老狗那里弄清楚韩千户的底细,忽听有人来报,说是礼部郎中刘滂来访。

  裴元连忙让人将刘滂迎了进来。

  裴元昨天和李士实才刚刚说了给刘滂挪挪位置的事情,今天是休沐日,李士实应该还来不及行动。

  那这次刘滂过来,应该是特地为了感谢自己把那几分奏疏送还他的。

  估计,他也会想趁机探探自己的口风。

  裴元对刘滂有心结交,早早在堂下等待。

  等刘滂到来,双方还未见礼,裴元就哈哈笑着,与他携手进入堂中。

  刘滂上次从裴元这里得了那几份奏疏,高兴了没多久,又开始担心起来。他怕那裴千户是那种没有分寸的粗疏武夫,会把不该说的事情随口说出去。

  这些事对裴元可能是个谈资,但是对他们就很要命了。

  这会儿见裴元这么热情,刘滂倒有些措手不及了。

  他当即只得附和着笑道,“以往都是为了公事过来,这次却是因为贤弟豪气,能把那些奏疏归还,所以有心结交。”

  “奏疏?”裴元故意愣了下,接着笑着拍拍刘滂的胳膊,“什么奏疏?”

  刘滂闻言大喜,当下再无疑虑。

  裴元笑道,“你以为我是那等拿到把柄,就胁迫于人的小人吗?”

  裴元有心再把张琏这个正道良心拉出来增加自己的含金量,但是这些天的经历,已经让他明白了之前的冒失。

  这些文官看似阵营分明,但是内部之中的斗争,也无处不在,没弄清楚各自的立场之前,还是尽量少拉关系的好。

  刘滂见裴元点破,连忙汗颜道,“绝无此心,绝无此心。”

  裴元知道刘滂是毛纪的人,想到毛纪过些日子可能会丁忧,那时候刘滂没了后台,面对刚刚上位急于要安置自己人的王华,恐怕会很被动。

  于是,等到亲兵们上完茶之后,裴元便对刘滂说道,“以往咱们公事来往,小弟也没多上心。今天看到刘兄还能为那件事,特意上门结交,小弟才知道刘兄也是个实诚君子。”

  刘滂微微脸红,说道,“贤弟此言,倒叫刘某汗颜了。”

  裴元听了,开口欲言,忽又迟疑。

  刘滂见状,有些奇怪的问道,“贤弟可有话说?”

  裴元露出为难之色,好一会儿才道,“我见到刘兄坦诚,也想结交。是以想起一件事来,只是怕交浅言深,说出来不但帮不了刘兄,反倒牵连到我身上。”

  刘滂听裴元这么说,先是有些意外,接着猛然想起了眼前这人锦衣卫的身份!

  这是个锦衣卫千户啊!

  哪怕他是个管理寺庙僧道的锦衣卫千户,他也是个锦衣卫千户啊!

  莫非?

  想到锦衣卫密探的种种传说,再联想到裴元此时的欲言又止,刘滂不由心慌起来,他连忙道,“说什么交浅言深?贤弟此言,就有些见外了!”

  “那…”裴元继续犹豫。

  刘滂的手微微颤抖,目光紧张的看着裴元,“贤弟尽管明言就是,若是事关刘某,那刘某绝对有所回报。”

  裴元闻言,这才示意周围服侍的亲兵退下。

  然后低声对刘滂问道,“我先问一句,刘兄是不是毛侍郎的人?”

  刘滂本不该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想到昨天裴元挑明的事情,再想到裴元刚才的欲言又止,当即咬牙说道,“是。当年乡试,毛侍郎点了我的解元。后来同在礼部做事,毛侍郎更是多有照顾。”

  裴元并不意外,又问道,“那这么说,礼部的其他人也都知晓?”

  刘滂道,“对。官场的升迁转任都有脉络可循,是谁使得力气,并不是秘密。”

  裴元这才说道,“那这件事就和刘兄有些关联了。”

  说着,不等刘滂多问,就对他说道,“前些日子,我去山东办差,想起毛侍郎也是山东的,就让人打听了下他的家中近况。”

  “以裴某得到的消息…,未来这几个月,毛侍郎恐怕有丁忧的可能。”

  裴元此言一出,刘滂直如五雷轰顶一般,听的手脚冰凉。

  毛纪?丁忧?!

  他当然明白丁忧意味着什么。

  官员只要丁忧,就得立刻辞去官职,回家守孝上三年。

  按照大明的传统,为了鼓励百官尽孝,一般来说官员丁忧回来之后,一般会补一个不低于之前的职务。

  可是理论归理论,不一定就这么合适出现空缺啊。

  特别是高品阶的官员,只要出现空缺,不知道多少人在那里等着。

  以毛纪的半步大七卿的位次,想要在丁忧后杀回来,谈何容易。

  这就意味着,一个官员只要丁忧,那么就有三年以及更久的时间,会失去朝廷职务、失去朝廷影响力。

  可毛纪的事情且不提,毛纪丁忧了,他刘滂怎么办?

  刘滂这个仪制郎中是礼部四司最重要的一个职务,也是最容易往上跳的一个位置。

  直接跳侍郎有难度,但是运气好,在京留任,往上跳正四品的鸿胪寺少卿、太常寺少卿、少詹事之类清贵的官职还是有希望的。

  次一点的话,也可以担任从四品的祭酒、或者布政司参议、宣慰副使之流。

  最差就是直接去地方搞实务,担任正四品知府了。

  这么一个关键要害的位置,在新尚书上任,自己的后台又丁忧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保得住?

  如果到时候直接被外放做了知府,那么后半生想要一级级再升上来,都不知道要困难多少倍了。

  刘滂额头微微冒汗,向裴元追问道,“贤弟说的可当真?”

  裴元道,“千真万确。”

  刘滂霍然起身,“不行,我得去告知毛侍郎此事。”

  裴元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袖,“刘兄莫不是急糊涂了?毛侍郎现在还锁在贡院里呢?而且这种事情,你要和他怎么商量?”

  刘滂身形微顿。

  裴元又向他追问道,“莫非你去商量了,那毛侍郎的父母就能长命百岁?”

  “这、这…”刘滂一时张口结舌。

  裴元又险恶的点了出来,“而且,若是这件事情挑明了,刘兄又怎么好为自己筹划?那样以后又如何再见毛侍郎?”

  刘滂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几个念头。

  接着神色微动,向裴元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我…”

  裴元轻叹一声,“这就是我刚才犹豫的原因。这么大的事情,小弟确实不好交浅言深。”

  刘滂这会儿忧心无比,六神无主,他犹豫着顺势坐下,对裴元恳切道,“为兄方寸已乱,何况以你我的交情,贤弟尽可知无不言。”

  裴元才说道,“我听说你们文官斗的利害,毛侍郎若是回家丁忧,只怕刘兄这样风口浪尖的人物,在礼部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吧。”

  刘滂也不隐瞒,“确实如此。我的位置最为要害,不管是朝廷的祭祀还是科举,都在为兄的职权内。尚书王华只要想抓住礼部的权力,这个位置必然要换成他的人。”

  裴元道,“小弟告诉刘兄这件事的目的,乃是希望刘兄能抓住机会,尽早为自己布局。若是你跑去向毛侍郎挑破此事,然后再谋求自保。那看在毛侍郎眼中,又会把刘兄视作何如人呢?”

  “这…”刘滂额头微微冒汗了。

  他想了想,艰难的说道,“可是毛侍郎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既然听说了此事,岂能当做毫不知情。若是如此,我心何安?”

  “纵是…,唉!”

  裴元没想到刘滂还是有点底线的。

  只不过他一转念,立刻又有了说服的言辞。

  裴元盯着刘滂,话语淡淡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毛侍郎对此事不清楚呢?他自家的事情,难道还不如我们外人清楚?”

  “你确定要去挑破此事?”

  简简单单的三问,却让刘滂听得毛骨悚然,瞳孔微微张大。

  同为官员的他,立刻明白了裴元此言的深意。

  毛纪的家人随时可以联系毛纪,那毛纪对家中情况的了解,岂能不如他们这些人?

  按照正常的礼仪孝道,毛纪知道此事后,就该尽快辞去官职,回去侍奉汤药了。

  可是现在毛纪却一声不吭,加紧的在算计王华这个尚书。

  这意味什么?

  如果刘滂跑去挑破此事,那毛纪就得立刻辞职回去侍疾了!

  这举动不但对刘滂自己愚蠢,对毛纪也如同背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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