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到底是安静下来。
翟远一屁股塌在椅子上，衬衫领子被扯得歪到一边，领口露出半拉结实的‘酥胸’。
该说不说，翟总的身材管理向来不错。
薛婉恩的目光在他胸口男色处停了两秒，也不知想到什么，抿了下唇再次端起茶盏。
“痴Q线！话晒我都是有头有面的企业家，阿爷钦点的那种，现在怎么样？同你玩相扑呀！”
面对彭家燕，翟远浑无刚才与符秘书对谈时的严肃，嘴里嘟囔着，伸手整理被抓成鸡窝似得乱发。
“看在薛师姐的面子上，暂时放过你！”
彭家燕毫无风度的灌了口凉茶，形象比起翟远要体面不少，除了精心打理的短发凌乱开来，衣衫完好无缺。
看得出闹得虽然残暴，翟总还是手下留情了。。
当然也有不占理的原因。
当初为了联合城里的粮行，杯葛下湾村农民拿到地皮，翟总许下一张空头支票。
彭家燕也是猪油蒙了心，忽忽悠悠就被撺掇着去创业，一猛子扎进了食品行业这潭深水当中。
说来惭愧，整个过程中，翟远给家燕姐唯一的帮助，只有让西协岩男带她去了东洋的岩冢制菓、龟田精菓和三幸制菓几间株式会社的食品工厂，咨询专利授权的问题。
“做生意最值钱的就是信息差！”
翟远拢了拢衬衫领口，依旧理直气壮：“如果不是我告诉你东洋有制菓技术，你现在还在拿宝岛的二手渠道，我帮你还不够多？”
彭家燕举着化妆镜整理发丝，闻言火气又窜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讲？要不是被你煽动，我做富二代不知有多轻松！得闲还能玩票拍两部戏，现在每天都要去工厂盯生产，连指甲油都不敢涂，整天穿着工装出门，你知不知我以前的朋友在背后叫我什么？叫我‘厂妹’呀！”
翟远语气夸张道：“哗！这种朋友也能做？断掉他！”
彭家燕幽幽叹口气：“差不多啦，我自己做生意以后，以前的朋友都渐渐不同channel，人家要去夜店蒲通宵，去看演唱会，又要去周游世界，约你两次约不到自然就算啦”
“这个就是成长的代价，家燕姐你终于长大了。”
翟远语气深沉的说了句，往她胸口瞥一眼，又补充道：“我说的是性格。”
“死啦你！”彭家燕没好气的抓起一包纸巾砸向翟远。
薛婉恩脸上带着单单笑容，听罢两人的交谈，问彭家燕说：“从毕业生的身份过渡到老板，感觉有什么不同？”
“生活不易啊师姐！”彭家燕干嚎一声，拉着薛婉恩就开始诉苦：“翟远这个扑街陷我，做零食处处都要计成本，那有他说的那么容易。上个月海苔粉和膨松剂涨价，我半夜三点惊醒，爬起来重新做预算表…”
翟远乜了彭家燕一眼。
这个平胸妹说话间就扑进薛婉恩怀里，一副收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实则眼圈都未红过，摆明揩油多过诉苦。
“呵”翟远嗤笑一声：“既然这么辛苦，那就别做喽！”
彭家燕搂着薛婉恩的脖颈，语气立刻转为不爽：“收声！我现在是受害者，不做？我开起来的生产线怎么办，我那么多原料怎么办，我几十个工人怎么办？”
翟远翻下眼皮，问：“那就不要呀吱呀咗，讲正题，打算几时开张。”
彭家燕依依不舍从薛婉恩怀里爬起，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香香的，心说不怪得男人都中意身材好的靓女。
下次继续扮可怜！
彭家燕眼神透出一抹得逞的狡黠，接着正襟危坐：“下个月正式推出上市，所以今天才会约你和婉恩姐见面，帮我做一下渠道铺货。”
接着，在彭家燕的解释中，翟远才知道她这近两年时间的创业历程。
从初期研发到量产测试，几乎都是彭家燕独自一人亲力亲为，别看她嘴上哭诉艰辛，实际上这姑娘还真有股子韧劲，有时候在工厂一住就是半个月，为了搞清楚东洋几大制菓公司的技术差异，前一天还在生产线上，第二天就拖着行李箱杀到东洋，来来回回几个月，硬是把几家制菓公司的底细摸了个透。
“现在我们工厂已经做出来六种类别的零食，细分口味就更多，上半年我一直住在泰国，在当地选了几个地方，做了一轮大概十万人次的市场调研，连芭提雅的红灯区附近的士多店我都蹲点调查过。”
彭家燕带出自信笑容：“在接受度上，我们做出来的产品，比本地畅销款高15，同批次的旺仔雪饼进到泰国，销量基本也能保持持平，再想在口味上做突破就很难，所以剩下的就是渠道和宣传。”
翟远眼神略带诧异，不是被销量吓到，而是没想到彭家燕居然提前将自家零食摆在泰国做试点。
自信是一方面，倘若产品质量过关，等到正式铺货，市面上凭空出现比肩旺仔的零食，其他竞争对手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除了降价促销这种手段，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瓜分市场。
“家燕姐还学会看兵法了啊。”翟远咧嘴笑笑，略作思忖问：“品牌叫什么名字，用不用我帮手设计？”
设计和包装，这也是翟远曾经答应过彭家燕的条件之一，只不过早就被他抛在脑后。
“哪里敢麻烦你翟先生？”彭家燕阴阳怪气的发出声哼笑，得意的昂起下巴：“我作为公司的负责人，经过慎重考虑，自创品牌，名字就叫——团圆！”
包厢里气氛沉寂片刻，
彭家燕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夸赞。
十秒钟后，家燕姐底气逐渐变弱，心虚的问：“是不是哪里不妥？”
薛婉恩思忖片刻，说：“意向没问题，但读起来好似有些拗口，另外这两个字很难写，不利于小朋友传播。现在华恩卖的最好的照旧是旺仔，无论从发音还是书写层面，都更有利于推广。”
薛婉恩自然是站在港人书写繁体字的角度，相较于旺仔两个字加起来14笔，团圆两个字27笔，零食做小朋友生意，在品牌营销中，简洁性对消费者认知、传播效率和市场推广势必有决定性影响。
第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彭家燕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翟远要是说这番话说不定还得怼回去，奈何是薛师姐的建议…
“你怎么想到用这个品牌名？”
翟远与薛婉恩一样，也看出问题所在，顿了顿主动出声询问。
彭家燕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同我讲，品牌名一定要有个好意头，我们中国人讲两件事，一个财一个人，现在旺仔抢走个财字，我做团圆不就占住人字？一家团圆嘛！”
“好像有些道理。”翟远笑了笑，说：“那就用简体字喽”
彭家燕皱皱眉：“简体字得不得啊？我没意见，但外面市民现在还在用繁体，况且还有宝岛市场…”
“香江和宝岛两个地区，加在一起都没有将来的内地市场大。”
翟远说完，又补充道：“另外还有星马泰的华人，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继续用繁体字，所以我觉得这不算大问题。”
彭家燕眼神一亮。
翟远继续道：“不过还是要做一些改变，婉恩姐讲拗口，这两个字加在一起的确有这种问题，一般除了书面语平时很少用到。”
“等等等等！”彭家燕摆摆手示意翟远停一停，接着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问：“怎么改？”
“哇你突然间这么认真？”翟远笑了笑，说：“没那么复杂嘅，团圆听起来不顺，那就改成团团和圆圆两个品牌喽，你生产线上不是还有饮料？将来团团就做零食分类，圆圆就专做饮品。”
彭家燕皱皱眉：“单独给饮品做一个分类，投入会不会太高？”
“信我啦，卖水很赚钱嘅”
翟远意味深长的笑笑，接着问道：“有冇做品牌设计图？”
“有，我亲自设计的品牌形象。”
彭家燕迅速在纸上记下重点，顺势抽出自创品牌的IP形象——两只燕子盘旋，形似太极，当中是团圆两个字。
“怎么样？”
“也不太行啊。”
翟远看过设计图纸，摇了摇头。
看得出来彭家燕是想用新燕回巢，贴合团圆这个品牌的意向，可能还带了自己名字里的品牌效应。
但归根结底三个字，不好看。
薛婉恩看了一眼，说：“比起现在流行的卡通形象，这个的确少了些记忆点。”
彭家燕顿觉备受打击，只得眼巴巴再次望向翟远。
翟远懒洋洋活动了一下脖子，摸出支烟咬在嘴里晃来晃去。
彭家燕脸一黑：“喂，你不要太过分！”
翟远慢条斯理的说：“我无所谓啊，反正又不是自家公司。”
彭家燕咬了咬后槽牙，起身抓起火机，不情不愿将火苗凑到翟远面前。
“哎乖啦！”翟远笑容得意的拍了下她的手背，不去看对方咬人的眼神，喷出团烟雾，悠然道：“燕子不行，那就换其他动物喽考考你，现在最流行的动物是什么？”
彭家燕即答：“米老鼠！”
薛婉恩深以为然点点头。
“丢！你做个原创品牌，难道还要去迪士尼买版权？”
翟远白了她一眼，咬着烟头说：“当然是熊猫啦，知不知咩叫做国宝？去内地拿一只熊猫的商业授权，跟住去我的二刺螈找个插画师，分分钟设计几十种卡通形象出来，明不明？”
1988年熊猫欢欢产仔，在东洋上野动物园引发50万人排队参观，算得上是改革开放初期最成功的文化输出软实力。
其时，内地已经有熊猫牌香烟、收音机等品牌，商业化授权亦尚未收紧。
翟远说着，又拿过彭家燕手里的纸笔，寥寥数笔，将《熊猫百货商店》《功夫熊猫》等IP形象勾勒出来。
“嗱，大概就是这样。”翟远把纸张扔给彭家燕，大喇喇开口道：“便宜你啦家燕姐，往后九一娱乐如果拍熊猫主题的卡通片，第一个考虑把授权卖给你。”
彭家燕看着翟远画的图案，画风虽然潦草，但明显比自己设计的两只燕子更令人印象深刻。
“好啊，我追加一笔投资，你尽快把电影拍出来。”
彭家燕如获至宝般，将翟远的草稿塞进包里，笑眯眯说：“我出去打个电话，让大家不必再讨论设计方案，就用你这一版！”
彭家燕拿着电话风风火火走出去。
翟远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当初跟自己一起拍三级片的富家女，现在也逐渐独当一面了啊。
薛婉恩沉默片刻，扬起嘴角说：“家燕第一次创业，想不到居然能坚持下来。”
“是啊不过有我们帮她铺货，已经将风险降到最低。”
翟远笑着说完，又板起脸来叹了口气：“反而像我这种普通人，没势力没背景，只能靠自己白手起家，这一路走来才算得上艰辛。”
薛婉恩：“…”
她觉得其他人讲艰辛都没问题，唯独面前的男人实在无法令人信服。
“难啊！”
翟远搌了下眼角，学着彭家燕刚才的样子，直直扑进薛婉恩怀里。
薛婉恩表情一阵错愕，身体僵硬片刻，旋即脸上露出无奈笑容，像是默许，又像是叹息。
翟远趴在薛婉恩耳边说：“我在离岛的那间侏罗纪公园就快开业，得闲带你过去玩。”
薛婉恩嗯了一声，又补充一句：“好。”
两个人便都不说话了，
翟远的下巴轻轻抵在薛婉恩的肩窝，呼吸间是她发间淡淡的清香，薛婉恩的身体起初还有些僵硬，但随着翟远的呼吸，逐渐变得软了下来。
任由翟远靠在自己怀里，薛婉恩脸上挂起恬静微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他脑后的发丝。
吧嗒！
彭家燕再次风风火火闯进包厢，正看见眼前这无声的一幕，脸上兴奋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剧烈地震。
以至于手里的大哥电话都掉在地上，就像某个对师姐充满敬仰女仔的心一样，
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