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哪门子的待客态度?
这都懒得动了,师春很想问问东闻殊,这是哪找来的显眼包伙计,居然还拎瓶酒,当班醉醺醺的,这书馆生意还能做吗?书馆本就赚的不多。
他又回头看了看现场,又发现有些不对,感觉,好像生意不比以前差。
细看之下,发现那些读书人跟前的台面上,也有摆放酒瓶的。
才离开多久,都能上酒了?
他又回头看向红衣女,惊疑,难道不是这女人的错,难道是东闻殊那老顽固开窍了,书馆已经兼顾卖酒了?
开不开窍另说,此女那股无所谓的劲头还是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就这工作态度,东闻殊怎么会招收这样的人,难道又是东闻殊家里的亲戚来了不成?
他下意识施法开了右眼异能审视此女。
其实最近无论是法力消耗,还是右眼异能的血气消耗都有些过大了,他已经不愿擅用了。
眼下,不看不知道,看后很疑惑,灰蒙蒙的人影,竟是妖修。
目光迅速盯向此女的丹田部位,发现是一株繁华的藤蔓类形态。
再观其法源形态,师春又疑惑了,他还没见过能化形的妖修修为居然如此之弱,不见任何浑厚感,其法源已近乎虚化,都快看不见了,还是头次见到这种法源,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少见多怪。
当然了,修为弱点也没关系,打杂嘛,没必要讲究,这书馆的活,凡人也能干。
他好奇的是,东闻殊以前不往家里招纳妖修的,这老顽固居然招了个妖女打杂,很便宜吗?
看这妖女的姿色,也不像是便宜货。
红衣女耷拉的眼皮忽又慢慢打开了几分,打量上了师春,因师春的行为有异,既不吭声,又不看告示,盯着她看也能理解,喜欢看她的男人多了去,可问题是这人不像是男人看美人的反应。
针对师春的容貌细看之下,一些细微处令她眉角略动。
另一边,临时到堂内打杂的三小姐东良英,正单臂挽了捆纸往各桌案头添补,忽见柜台前站立的背影和斜角侧颜,一愣,又惊讶,嘀咕,“他怎么来了?”
继而脸上浮现出怒容,突快步而去,到了师春身后抬手一把拍在师春肩头,怒斥道:“你…”
下意识回头看来的三缕长须面容,把她到嘴的话硬生生卡住了,知道自己搞错了人,眼珠子一转,赶紧朝柜台后面的红衣女道:“君姐,这男人是不是在骚扰你?”
“没有。”红衣女略摇头,慢慢起身站了起来。
师春看了看东良英拍自己肩头的手,再看看红衣女站起的窈窕身姿,又看看堂内见好的生意,隐约明白了这好生意是怎么来的,也有点明白了东良英为何会误会自己。
差点吓一跳的他,梗着嗓音问道:“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东良英忙缩手抱歉道:“对不住对不住,见你守着柜台不离开,以为又是什么登徒子想调戏君姐。”
君姐?师春心里品了下,表面苦笑道:“初次来,想弄清楚书馆看书花费的行情而已。”
是这样吗?红衣女眨了眨眼她可没看出对方刚才的行为有任何想弄清行情的意思,手上酒壶顺手放在了柜台里面内二阶上。
“哦,这里,这里。”东良英赶紧指了一旁柜台上立的告示,示意这里看。
好吧,师春只好假模假样地挪步过去认真看。
还没看上几眼,便被后院走来的一个身影给吸引了目光。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书馆馆主东闻殊,之所以能吸引师春的目光,是感觉东闻殊与以前不一样了,究竟哪不一样了,有点说不太清楚,起码表面的穿着打扮上,他就没见东闻殊这么一丝不苟过。
东闻殊也就顺便瞟了他一眼,连明摆着的女儿都没正眼瞧,目光第一时盯上了柜台后面的红衣女,眼神与神色都瞬间温和了起来,停步在柜台前,关切了一句,“来了贵客,正要出去买点东西,有什么要我帮你顺带过来吗?”
嗯?师春再眨眼,再偏头看向东良英,结果发现了东良英闪瞬即逝的鄙夷撇嘴模样,心头顿恍然大悟,以为自己明白了东闻殊为何会招这妖女来打杂。
赶紧再看了眼打扮上了的东闻殊,心头嘿了声,老顽固还真开窍了,还是个妖修。
红衣女淡定拒绝道:“不需要。”
东闻殊不失风度地点头,“好。”
继而挺着笔挺的身板转身离开了。
师春则盯着告示念叨了一声,“藏书楼上二楼…”
然后也走了张望着找到了上二楼的楼梯,一副初来乍到样子。
东良英则歪个脑袋又盯了阵他离开的背影。
红衣女半趴柜台上,调侃道:“看上了?”
“啊?”惊愕回头的东良英忙啐了几声,“呸呸呸,哪有,就是觉得他身影有些熟悉,挺像之前书馆里打杂的那个。”
这话说的略有些感慨,需知她以前坐在这柜台后面,可是偷看了师春很久很久的,对师春的身形动作很熟悉,所以是真觉得像。
想想也觉得自己想多了,那家伙把自己家连累惨了,差点万劫不复,怎么可能再跑来书馆,关键书馆没有值得人家再来的意义。
同时,她也很好奇师春到底是什么人,至今为止,这依然是他们家的一个谜团,没能从任何人嘴里知道师春的真实身份。
他们家也不傻,知道那个名字十有八九只是人家的化名,奈何知道的也不会告诉他们。
另一个方面也能理解,或者说谈不上有什么恨的,人家只是隐居于此,本质上对他们家并无任何不利企图。
红衣女却直接问出了名字,“王平?”
东良英嗯了声转身便抱着那捆纸继续干活去了。
红衣女斜睨楼梯方向,慢慢坐下了,这次没再斜躺,靠在了柜台上,一手支棱个脑袋,一手慢慢翻起了账本。
上了二楼的师春,又见到了那个差点嫁出去了的二小姐东良玉,依然是那身柔蓝色男款长衫,银色纱帽如故,清丽瘦弱的男公子打扮,不施粉黛,省去了女性打扮的繁琐。
眉心一点美人痣令白皙肤色越显苍白。
端坐在晦明交错的光线中,手里拿了卷书看,偶尔握拳咳嗽一声。
听到脚步声抬头,见到客人来,她坐那微微欠首致意。
故人再见,眼里只有利益的师春没什么感觉,走到她桌前,摸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七枚钱,放在了桌上,然后便直接转身进了满是书架的阁内。
正常十枚钱就能在书馆看书一天,管茶水,十五枚还管午餐糕点。
七枚钱就是最低消费,可在藏书阁任意翻看一天,但是不管吃喝和笔墨纸砚,下楼了就算结束,所以一般来者都是先吃喝拉撒好了才来的。
一般这样的人,也是真正来看书的人。
看着桌上的七枚钱,东良玉也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她虽体弱多病,但记性却很好,一个能记住无数藏书摆放位置的人又如何能记性不好。
她能肯定,刚才这位一定是初来乍到,结果一声不吭就很顺手的过了流程,很熟练,这和知不知道规矩是两回事。
她看了眼摆在一旁的背篓,之前进来那位,也是初次来,哪怕知道了规矩也还是开口确认了一下的。
她没急着收钱,扭头看向了师春的背影,一看就有种似曾相识感,最重要的是,那位没有深入到尽头再拐进隔壁的区域,而是走了没多远就左拐,直接拉开了一扇侧门进入隔壁区域。
后面的过程被书架挡住了,她没看到,但看到了书架间隙中人经过时的光影,还听到了脚步声,这个初来乍到者连丝毫停顿都没有,就直接找到了侧门拉开进入。
侧门是一扇推拉门,不熟的人会误以为是墙壁。
再想到那似曾相识的背影,东良玉瞬间坐不住了,起身了,放下了手中书,走出桌案后,又停步犹豫了一阵,想了想,又回头到桌旁,拿起了那七枚钱,清瘦身影循着书架间隔步步深入。
她先直接走到了头,看到了之前背篓来的青衫文客,正坐在地板上靠着书架翻卷细看,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露笑点头致意一下,又继续埋头看自己的书。
东良玉也略点头致意,没管此人,到头了就左拐,进入了隔壁区域,在书架间一步步游走,不时伸手触碰架上的书之余,又不时从空隙间查看寻找。
一路找到头,没看到人影,立马意识到人去了楼上。
当即走到楼梯旁,也上了楼。
师春确实在楼上,他是知道书馆藏书门类大致摆放区域的,也是直奔目标区域来的,他也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偏头往书架缝隙间瞄了眼,发现是东良玉顺着书架查看什么,也没当回事,继续在书架上搜查。
确切的说,他是太了解这一家人了,知道跟普通凡人没多大区别,本分无害,所以压根就没对这一家人设防。
他觉得自己随便易容一下,就足以把这一家人给糊弄过去。
殊不知,就是他轻视、不当回事的这家人,刚在楼下,在他刚进书馆的时候,就差点认出了他。
书架上翻找,找着找着,师春察觉到了一丝异常,扭头看去,发现东良玉出现在了两排书架的夹道间,竟一步步盯着他朝他走了过来。
手上抓住一册的师春僵住,心里有些打鼓,不会吧,就打了个照面而已,这也能一眼认出不成?
东良玉最终停在了他跟前,亮出了纤嫩手掌上的钱,“先生,二楼藏书任意看,要七枚钱,你只给了六枚,还差一枚。”
楼下大堂,支棱脑袋的红衣女,忽闭目养神,翻看账本的手指悬停,又慢慢落在了账册上轻轻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