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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年轻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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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港城的事还没处理清楚以前,李学武当然不准备重新启用闻三儿。

  养伤总需要一些时间,大胸弟本就不是拖沓之人,既然没有发出求援信号,姬卫东和娄晓娥也没有信息报告,就说明港城的事还处于可控范围之内。

  要说港城出了那么大的事,跟闻三儿一定脱不开关系,但李学武追究他了吗?

  没有,李学武从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没想着要处理闻三儿。

  为什么?

  很简单,闻三儿没想反。

  有的时候钱比人重要,但绝大多数时候人比钱重要。只要闻三儿没有背叛他的心思,那他就不会对闻三儿动刀子。

  即便是因为他的失误造成了张万河等人的死亡,可也不至于让李学武急恼。

  出了问题是要处理,李学武也没惯着闻三儿,现在他光棍一条,没有一点权利,不就是一种惩罚嘛。

  毕竟叫了好几年的三舅,再说的直白一点,这是大兄弟的亲三舅,要说是发小也勉强,动他会伤了大家的心,也要伤了这份一起干事业的初衷和激情。

  至于说为什么又给了他一份希望,让他伤养好了以后去接管东风船务。

  这里面也有一些迫不得已,周亚梅终究是女人,能力有限,有些事情不方便。

  就比如说对东风船务的直接管理,她总不能亲自上船接触那些事物。

  要李学武完全放手,将监督和管理工作交给下面的人还不是正经时候。

  闻三儿早有在钢城管事的经验,又是在港城历练过,做这种事很方便。

  再一个,营城港区正在建设,三年时间足矣形成航运规模,而内陆河存在东风船务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终究太显眼了。

  依着李学武的意思,既然东风船务要参与营城港区的航务业务,那就早点从钢城搬出来,去营城,去津门,倒不显眼。

  现阶段东风船务的主要经营范围还是沿海和内陆河航务运输,客运几乎没有,货运是主流,船队清一色是千吨级货船。

  如果不是有调查部的影响,船队怕不是要被调查几次了,如此规模在国内的航运行业也算得上首屈一指了。

  李学武不敢让回收站发展的太快,却不怕东风船务快速繁殖的主要原因还是调查部,这块牌子在沿海,在航运范围内相当的管用。

  尤其是东风船务的有些运输方向是沿海向外,不知不觉中带了点神秘色彩。

  营城港区早晚要开发,从今年开始算,预计72年建成运营,正合适搭乘阿美莉卡来华的东风启航,打造东北亚地区最重要的航运港区。

  到时候东风船务就有资格依靠营城港区的业务与国际船务公司接触。

  现在看东风船务只有几十条千吨货船,好像上不得台面,但船队账面上还有与港城顺丰远洋之间的合作关系,手里有三条万吨级集装箱货船的租赁协议。

  要对外发展贸易工作已经成为了今年的工作重点,三年以后呢?

  要用人,要会用人。

  李学武信得过周亚梅,也信得过闻三儿,两人正合适一内一外。

  周亚梅带领回收站团队向内陆发展,直至彻底占据东北主要城市的经销网络。

  要经略东北的重要意义是未来与毛子之间的联系,这才是了不得的大生意。

  反过来看,整个东北经济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可以说比内地要强。

  就算经济政策调整,未来东北会成为遗憾之地,可也足够培养出一支大企业团队。

  再说了,有红星钢铁集团向东北逆流发展,未来怎么样还说不定呢。

  闻三儿既然向往大海,那就安排他向外发展,利用东风船务的优势与港城对接,成为老彪子的助力。

  用谁去辅助老彪子李学武都不放心,唯独他舅舅,这一点大胸弟也一定愿意。

  未来娄姐的东方系要回来,着陆点不应该是京城,也不应该是津门,反而是要借华润、五丰行的风在营城落地。

  现阶段红星钢铁集团联合储蓄银行与东方时代银行已经展开业务合作,在资本运营上有了交叉代持股份的合作项目。

  比如东方时代银行在营城港区、联合能源等项目上的投资,比如联合储蓄银行在澳大利亚铁矿项目上的投资等等。

  合作已经在某些人默许和注视下开始了,或许只有等到开花结果的那天,或者更为适合的时机才会拿到台面上来展示。

  李学武要求回收站体系和东风船务体系低调发展,只等春天的到来。

  “我这个人的脾气比较各色,相信你也能看得出来,不止一个人这么说我。”

  张劲松喝了不少酒,话也多了起来,尤其是口风逐渐松弛,他还在倒酒。

  “我爸是有些为我着急的,他不想我重蹈他的覆辙,事业毁于一旦。”

  “看得出来,老头儿志向远大。”

  李学武见他跟自己发牢骚,好笑地端起酒杯同他碰了一个,道:“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他不见得,不像是闲钓鱼的。”

  “也是心里郁闷的厉害,我倒是能理解他。”张劲松微微摇头,干了杯中酒后放下酒杯,瞪着红彤彤的眼睛看着李学武解释道:“他下来的那年我妈走了。”

  说到这里像是触动了心事,他从额头上下抹了一把脸,声音有些萧瑟地讲道:“我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算再努力也达不到他的要求,甚至还犯了错误。”

  “哎——都过去了。”李学武拿起酒壶又给他面前的酒盅斟满了,轻声宽慰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来的万事如意,一帆风顺。”

  “唉——谈何容易。”张劲松或许是真多了,主动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个。

  “这个案子啊,你还得往宽了看。”

  李学武放下酒杯,看着他讲道:“从对你的处理上来看,上面的领导是很理解你,也了解你的本心,否则也不会…”

  “我还要自己骗自己?”

  不等李学武说完,张劲松洒脱地笑着放下酒杯,道:“我早就去跟领导坦白过了,一五一十都讲了个清清楚楚。”

  他看着圆桌上的酒菜讲道:“机关里背后都怎么讲究我,我是很清楚的。”

  “沽名钓誉,好大喜功。”

  他说到这里颇觉得无趣,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或许真是这样吧。”

  “我就不劝您这个了。”李学武也笑了,抬起手里的酒壶问道:“咱们再来一壶?”

  “我随意,舍命陪君子。”

  张劲松笑着说道:“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谢谢,也一直过不去心里这道坎,我得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啊。”

  “那就最后一壶,你都开始说客气话了,看样子是要醉了。”李学武从餐边桌上又拿了一壶酒给他满上,笑着说道:“其实我早就想请你吃饭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怕你心里有别扭。”

  “我知道,你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大气,宽容,有事业心。”

  张劲松端起酒杯看着他说道:“就冲这份大气,我也得敬你一杯。”

  “你看,又客气了不是?”

  李学武呵呵笑着端起酒杯陪了他一杯,再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菜,这才讲道:“红星厂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当然了,也不是我随便说说那么简单。

  放下筷子,李学武斟酌了语言,看着他讲道:“别人如何评价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自己放在哪个位置让他们评价。”

  “哦?”张劲松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一直想听听这个。”

  “呵呵,你又怎么想不明白。”李学武轻笑着低了低头,道:“怕是不愿意想,或者头抬得太高了,低不下来?”

  就在他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张劲松看向他,他也抬起头看向了张劲松。

  两人对视间就有了明悟。

  张劲松终究是没有说出李学武想听的话,不过这个时候说与不说都不重要了。

  酒残菜冷,再热切的气氛也会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月满中天,春风冰寒,让送张劲松出门的李学武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并没有喝多少酒,其实张劲松也没有完全醉,只能说气氛到了,气氛没了。

  两人默默地从餐厅里出来,走到停车场,汽车早就准备妥当。

  司机帮他打开了车门子,赵老六站在一边伺候着,等着他上车。

  张劲松回头看了看李学武,目光在大红灯笼的映射下多了几分慎重。

  而月色下,红灯里的李学武依旧身姿挺括,器宇轩昂,神态自若。

  就好像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样。

  张劲松终究是没有说什么,该说的都已经在酒桌上说过了,这会儿只点了点头,便在司机和赵老六的帮助下上了汽车。

  李学武站在原地,目送着汽车开出大门远去,这才微微昂起头,目光深邃。

  赵老六只继承了他哥一半的功力,在业务上没有什么突出表现,在做事上也过于谨慎守成,敬畏李学武多过尊重。

  李学武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对悄悄走过来的于丽讲道:“今晚辛苦你了。”

  “说这个干什么——”

  于丽不想听他的感谢,莫名的有些疏远,又好像是对她的惩戒和警告。

  李学武扭头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道:“确实是很辛苦的,应该道谢。”

  “你再这么说,我可就生气了。”于丽瞪了瞪他,走到他身边帮他整理了大衣,轻声问道:“今晚住在这边?”

  “还有点事要办…”李学武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十点钟左右。

  只是这个动作让于丽的神情一僵,而后才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李学武就站在她身前,哪里能感受不到,语气也不得不软了几分。

  “帮我在招待所安排个房间吧,就不回家折腾了。”他给韩建昆招了招手,示意他将车开过来,这才对于丽讲道:“多说三个小时,快的话半个小时就回来。”

  “注意安全,大冬天的。”

  于丽很聪敏地没有多问多嘴,帮他整理好大衣便退了一步,等车过来以后才帮他开了车门,送他上车离开。

  韩建昆的车技还是那么的稳,是李学武所有司机里最靠谱的存在,要不是怕耽误了他的未来,李学武也舍不得放手。

  从辽东回来,李学武没带着汽车,自然也不会带着司机,那也太招摇了。

  韩建昆接到综合管理部的安排要给秘书长临时配一台车,他便主动接手了。

  白天李学武的行程基本上都在集团,只有下午和晚上会有外出。

  韩建昆也都是尽量在上午就安排好自己的工作,下午开着车给李学武服务。

  李学武想要说他几句,让他专心自己的工作,可终究是不忍伤了这份情谊。

  “这些天辛苦你了,京茹抱怨了吧?”

  “哪能呢,她懂事呢。”

  韩建昆听见后座传来的声音,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愿意出来,孩子半夜老醒,吵的我也睡不着,睡不好。”

  “呵呵,习惯就好了。”

  李学武轻笑着看了眼前面,道:“今年过年热闹了吧,添人进口算大喜事。”

  “京茹爱热闹,比往年多了两个菜,还让我给您家里送了一份过去。”

  韩建昆比以前话多了不少,看样子离开了司机的岗位,也放松了许多。

  “我也说她,您家里哪里就缺这个,可她偏不,说多少也算个心意。”

  说了这么一句,他又补充道:“大年前一天我送她和孩子去您家热闹了一阵,小宁姐喜欢孩子,还给了10块钱。”

  “她跟我说了,说喜欢闺女。”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丫头终究要比小子文静不少,当然李姝是个意外。”

  “呵呵呵——”韩建昆轻笑着说道:“那天跟我炫耀,说老师夸她了。”

  “嗯,报喜不报忧。”李学武听他这么说也是笑了出来,“每次都说老师如何喜欢她,从来不说在幼儿园遭批评了。”

  “我就喜欢李姝的性格。”韩建昆颇为心仪地讲道:“立冬能有李姝那么活泼就好了。”

  “闺女永远都是好的——”

  李学武好笑地看着前面说道:“真是第一次见有不怕麻烦的,真要像李姝那样,可就有你和京茹愁的了。”

  “活泼一点好,姑娘就应该这样。”

  韩建昆丝毫不畏惧得一个李姝那样性格的闺女,十分憧憬地讲道:“等立冬长大了,我就带她去打靶,教她开车。”

  “可见是心头肉,万般好啊。”李学武想起自己的闺女也是忍不住地笑了。

  李姝最近可乖,努力在他面前表现,知道他要走了,很是黏他。

  只要他在家,就要跟他讲已经讲过无数遍幼儿园里的事,还有老师的喜欢。

  她也早就适应了幼儿园的生活,也在校园里交到了更多的朋友。

  她没有再嫌弃小朋友们淌鼻涕,也还记得棒梗说过的小孩子最没意思。

  小孩子终究要有小孩子的生活,小大人不值得夸奖,她早晚有一天会长大。

  韩建昆将车稳稳地停在了一栋洋房院落前,回头看向李学武,听候安排。

  “在这等我,别熄火。”

  李学武下车前交代道:“要是困了就给窗子开条缝休息一会,仔细冻着。”

  “您放心吧,冻不着我。”韩建昆点点头,说道:“我就在这里等您。”

  李学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下了汽车,向亮着一盏灯的洋房走去。

  或许是听见了汽车的声音,洋房的门灯亮起,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窗子后面。

  这是哪里,韩建昆当然知道,他是小车班的主管,领导家的位置都记在心里。

  窗子后面闪过的身影是谁,他不用猜也知道,可他没有一丝丝想法。

  秘书长用他,他就听秘书长的话,虽然他已经不是司机,可他是秘书长永远的司机。

  “你这是…刚散了场?”

  景玉农穿着暗红色的睡衣,肩膀上还搭着一件羊毛披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们两个喝美了?都聊啥了?”

  她语气颇为幽怨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都准备关灯睡觉了。”

  女人永远都是这样,话不从心,她要是想睡觉不早就睡了,还能等到现在?

  李学武将大衣挂好,换了早就准备好的拖鞋,随意地走进客厅说道:“帮我泡杯茶,有点渴了。”

  “上我这解救来了是吧?”

  景玉农虽然这么说着,可脚下却一点没停,还要去茶柜里给他找好茶叶。

  可不像李学武那么损,她茶柜里的好茶叶就是好茶叶,不是什么“顶好的茶叶”。

  “话多了,嘴渴。”李学武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随便泡一杯就行,我不挑的。”

  “说的好听,泡了你不喝又有说的。”景玉农像是真等急了,嘴里的抱怨就没停过,可手里泡茶的动作也没停。

  李学武看着她撅腚找茶叶的身影不由得一笑,侧依着沙发笑着欣赏了起来。

  等景玉农回身端着茶杯走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这坏坏的眼神,不由得心肝一颤,手里的茶水差点洒出来。

  “给你——”她心里是美的,可嘴上是横的,放茶杯的动作又是稳的。

  真是个矛盾的女人啊。

  “张副主任跟我诉苦来着,还说要感谢我,你说怪不怪?”

  李学武就这么斜倚着沙发看了眼前风韵的妇人讲道:“我都佩服他。”

  “佩服他什么?忘恩负义?”

  景玉农斜瞥了他一眼,坐在了他身边的单人沙发上,淡淡地说道:“你怎么就相中他了,想要雪中送炭?不管用吧?”

  “谁说这招不灵的?”李学武抬了抬眉毛,道:“你没看他都感谢我了嘛。”

  “大半夜的跟我逗咳嗽呢?”景玉农扯了扯嘴角道:“要我说你就是活该,也是时候尝尝被人拒绝的滋味了。”

  “呵呵——”李学武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反驳景副主任的话,因为她说得对。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出手帮他。”景玉农微微皱眉看着他问道:“拉他下水不是你预谋已久的嘛?”

  “是心软了,还是怕李主任鱼死网破,亦或者是…”

  “你不去当编剧拍电影可惜了——”

  李学武好笑地伸出手要摸摸她的脸,却是被景副主任拍开了手。

  “这些乱七八糟的你都能想得出来,就是我自己都没想过。”

  “是不甘心想吧,人家跑了——”

  景玉农挑了挑眉毛,她现在特别喜欢嘲讽李学武,尤其是嘲讽他的算计。

  谁让这个混蛋连自己一块算计的!

  连自己人都算计,他算什么好东西。

  “跑了——”李学武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微笑着说道:“可不就是跑了嘛。”

  “你有把柄在他手里?”

  景玉农端起茶杯捶了捶,在嘴边试了试温度,这才递给了他。

  李学武坐直了身子,接过茶杯说道:“是他爸来求我的。”

  “啥?——”景玉农这一嗓子差点把整个住宅区的人都喊起来。

  她想过无数理由,就是没想过李学武出手拉张劲松一把的原因竟是这个。

  啥时候机关倾轧需要爸爸上场了?

  “你没骗我?”

  景玉农早就吃过这混蛋无数亏,就是这理由足够荒诞,却显得真实无比。

  李学武想想也是笑了,抬起头看着她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出事了,我可以答应你,不用你爸爸来求我我也会救你。”

  “滚犊子——”景玉农皱眉骂了他一句没正型,心里却还想着张劲松的事,便问道:“他爸爸是谁?值得你这么重视。”

  “不知道,没问过。”李学武喝了一小口热茶,随口回答道:“应该是个不小的干部,只是现在下来了,就在我家门口附近的大湖边上钓鱼,就这么认识了。”

  “哦,合着就这么点交情。”

  景玉农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是故意要接近你的?”

  这么说着,她心里感觉荒谬,扯了扯嘴角说道:“这也太巧了。”

  “谁说不是呢——”李学武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说道:“这老头给我们家送了好些条鲫鱼,老早的事了。”

  这也是回答了景副主任心里的惊讶,事情就是这么的巧合。

  “那他可真够冷血的。”景玉农淡淡地说道:“他就不怕再栽跟头,到时候他爹出面还能管用?”

  “呵呵呵——”李学武笑出了声,道:“下一次?他爷爷来也不好使啊。”

  “呵——”景玉农见他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也知道他另有算计,便也不再为他担心,嘴上刁钻了起来:“煮熟的鸭子飞了,滋味不好受吧?”

  “能飞的鸭子就不算煮熟了。”

  李学武看向她认真地说道:“既然这只鸭子能飞出去,就说明火候还不对。”

  “嗯,你才是死鸭子嘴硬呢。”

  景玉农嘴角微微翘起,她喜欢看李学武张牙舞爪跟她解释和狡辩的样子。

  李学武也看出来了,这娘们学坏了。

  “你还知道我哪硬?”

  他抬了抬眉毛,笑着说道:“还得是景副主任明察秋毫,火眼金睛啊。”

  “你去辽东就长了这么点能耐?”景玉农上下扫了他一眼,道:“嘴花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在你面前我是改不了了。”

  李学武耍无赖似地斜躺在了沙发上,扭头看着她说道:“要不你改吧。”

  改什么?改裤腰带吗?

  景副主任最喜欢故作矜持,他则喜欢一语双关,逗着玩呗。

  景玉农瞪了他一眼,可人都到这了,先别管气氛有没有烘托起来,事情总办吧?

  再说了,时间有限,春宵一刻值千金,再想抓着他说不上哪年了。

  只是就这么惯着他,她又觉得不甘心,便也气呼呼地说道:“有能耐你就在这躺一宿。”

  “那岂不是便宜了你?”

  李学武抬了抬眉毛,怎么气人怎么说,甚至还扯了沙发边上的摊子盖在了身上,真准备在这躺一宿的样子。

  景玉农气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他说道:“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

  “领导。”韩建昆警惕地扫了周围一眼,见是李学武从院里出来,并没有下车,是等他上车以后才招呼了一声。

  “嗯。”李学武上车后应了一声,道:“开车吧,回俱乐部,太晚了,咱们今天就住在那边吧。”

  “好。”韩建昆应的干脆,转动方向盘往回走,精神状态还很足。

  时间刚刚过去两个小时,月亮就在头顶,到俱乐部也就半点左右,睡眠足够。

  李学武回头看了一眼熄灯的洋房,转头对韩建昆说道:“明天抽空你去回收站要一套沙发给景副主任送去,她家里的沙发年久失修坏掉了,差点摔我一跟头。”

  “好,我知道了。”韩建昆不敢胡猜,只是应和着,领导让他干啥他就干啥,不会有多一句废话。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他可以跟领导说说生活,那是交情,工作必须认真对待,否则领导就不会认真对待他。

  至于说景副主任家里的沙发是怎么坏的,那只能是年久失修,自然损坏的。

  不然呢?还能是做坏的?

  2月24日,周一,这是李学武结束春节休假启程回辽东的日子。

  该见的领导已经见过了,该谈的事情也都圆满了,该抚慰的家人也都宽心了。

  剩下的就是…

  一早晨李姝和李宁便不离他身,小脸绷绷着,很是舍不得他走的样子。

  李学武无奈,只能许下诸多诺言,给闺女和儿子保证尽快回家来。

  二丫从昨天晚上就准备了,下车饺子上车面嘛,今天的早饭就是面条。

  昨晚帕孜勒和王亚梅两口子来家里拜访,李学武留他们吃了顿晚饭。

  无论是王亚梅还是帕孜勒,同他的关系都没得说,两人的姻缘还是李学武一力促成的,看现在相处的模样倒是没问题。

  又能有什么问题,以帕孜勒在京城毫无根基的情况,王家两口子有房有工作,只要互相不嫌弃,就没啥好矛盾的。

  帕孜勒性格随和,对王亚梅这样刁蛮的姑娘有涵养,自然得丈人丈母娘喜欢。

  再加上他的工作也很好,还在家门口,老两口只有喜欢的,没有挑剔的。

  王亚梅两口子来也有她父母的建议,李学武毕竟是他们的媒人,新婚前三年是应该来拜年的,还是实在的关系。

  王亚梅是想来,是帕孜勒觉得不方便,他知道李学武不愿意把工作和关系同家庭牵扯太近。

  李学武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不过帕孜勒是他的兵,王亚梅是他的小姨子,两人也不算外人,只当是好朋友和亲戚走动了。

  王亚梅依旧是那副活泼的模样,在回收站的工作也能独当一面,在李学武和顾宁面前颇为松弛,丝毫没有紧张的心态。

  顾宁早就认识她,对她也是平常,没有刻意地温和,也没有故作严肃。

  王亚梅对这家里处处都觉得好奇,凑巧有李姝这样活泼的性格,两人在大院那边就经常嘻嘻哈哈的,来家里更是欢乐。

  李姝带着她转了楼上楼下,给她看了自己在幼儿园画的画,还有爸爸妈妈给她拍的照片,一本本的翻看。

  这年月就是有来客人一起翻看影集的乐趣,不过只限于富裕家庭。

  一般人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照一张全家福,哪里就需要影集装存了。

  王亚梅来家里没有提她姐姐的事,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不舍地看着他。

  李学武也知道她的心思,笑着点点头,算是安慰了她敏感的心。

  姐俩儿并没有什么矛盾,是彼此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和诉求。

  王亚梅结婚那天,王亚娟突然从家里搬走了,让王家两口子以及王亚梅夫妇都觉得十分不忍,去单位找了王亚娟几次。

  只是王亚娟的行李早就从宿舍搬走了,去哪住也没人知道。

  就算找到了王亚娟,她也只说是自己想搬出来住了,有妹妹和妹夫在家里她倒是省心了,也放心了。

  这些话说给别人还有可能信,都是一家人,最难过的要数王亚梅了。

  是因为她结婚住在家里,姐姐觉得不方便才搬走的。

  另一个原因是姐姐觉得不舒服了,因为作为妹妹的她比姐姐先结婚。

  虽然这不是她的错,可小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父母上班忙都是姐姐带着她。

  成家不代表疏远了亲人感情,尤其是她们父母只有她们姐俩。

  王亚梅也是耐着性子悄悄跟了姐姐一路,这才知道姐姐是住在厂招待所。

  她没有急着去找姐姐,而是想办法找机会见武哥,可没等她见到武哥呢,就听说了姐姐相亲要结婚的消息。

  她麻爪了,很意外,也暂时打消了去找武哥的念头,只觉得不方便了。

  再然后就是走马灯一般让她措手不及,姐姐成了叛逆的对象。

  先是相亲见父母,双方父母见面,彼此都觉得满意,再到谈婚论嫁。

  让父母头疼了许久的老大难问题终于要得到解决了,可姐姐回头就给父母撂在了台上下不来了。

  突然要结婚,突然要悔婚。

  王亚梅从未想过姐姐会有如此让她陌生的一天,也正是姐姐决定悔婚的那天起,她就再没见过姐姐王亚娟。

  听说是调到钢城冶金厂去了,父母想要去找,可却被她给拦住了。

  王亚梅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站出来帮姐姐拦住父母,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不出意外的,不到两个月,果然听到武哥调往辽东的消息,她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是姐姐终究放不下那段感情。

  与其说是姐姐没有走出那段感情,倒不如说她从来就没有想着走出来。

  能来武哥家拜年,她也是心存了一丝幻想,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姐姐的消息。

  可看着温婉大方的顾宁,活泼可爱的李姝和李宁,她哪里问的出口。

  最后看到武哥的笑容,这才放下心,也许这就是她幻想过却从未得到过的姐姐一直追求的幸福吧。

  那幸福又是什么?

  如果让棒梗来回答这个问题,那他现在一定想说:幸福就是逃离原生家庭。

  当然了,这个年代还没有原生家庭这个概念,但棒梗心中有这样的体会。

  年少多任性,人老爱固执。

  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对父母有诸多抱怨,不喜欢他们的种种。

  秦淮茹送儿子来火车站,目光复杂,似解脱,似担忧,又好似迷惘。

  刘国友从火车站值班室里出来,手里多了两个烤地瓜,是他特意去值班室要的。

  这是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哪有热乎干粮他能不清楚?

  “棒梗,揣兜里热乎热乎。”

  他对这个继子也是没奈何,比对自己亲闺女都上心,却换不来一声父亲。

  棒梗瞅都不瞅他,只看着站台的方向,等着远方的列车早点过来。

  秦淮茹此时也顾不得刘国友的尴尬,她也舍不得这个时候再训斥儿子。

  谁又能懂得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的辛苦,被孩子嫌弃远离的痛苦,她反正是欲哭无泪,眼泪也早就在夜里独自流干了。

  她就这么看着棒梗,想要听他说一句话,哪怕是叫一句妈妈也好。

  从那天开始,棒梗就没再叫过她妈妈,虽然回了家,可愈发像个外人。

  她看着棒梗独自洗衣服做饭没有任何儿子长大成人的欣喜,只有遗憾和忧伤。

  婆婆没有跟她闹,但也生分了。

  小当和槐花仿佛也在一夜之间长大,看向她的目光里总是像带着什么话。

  她已经无力,也没有心思再去关心孩子们的心理变化,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冷漠。

  这样想倒是也有好处,不用在刘国友的两个闺女面前装好人,也不用在婆婆和孩子面前装坏人,彼此都觉得自在。

  只是半夜里也会想起以前的生活,那时候虽然日子很苦,可家里有温度。

  婆婆虽然刁蛮任性,可也会主动帮她分担家务,会主动跟她唠叨家长里短。

  棒梗虽然调皮捣蛋,可畏惧她,也亲近她,就是睡梦里也会叫妈妈。

  现在房子有了,男人有了,好生活也有了,就是家没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丢的,什么时候丢的,仿佛一夜之间就丢了。

  候车室永远不缺少热闹,但车站领导主动出迎,一群人前呼后拥地随着一个年轻人走进来,还是吸引了大把的目光。

  候车的人纷纷望过来,嘴上不敢说些什么,可心里是在猜测那年轻人是谁。

  刘国友随着热闹看过去,很快便认出了走在前面的李学武,以及他身边的车站领导,也是他的领导。

  他也没有多含糊,拉了秦淮茹一下,再想去提醒棒梗的时候却见这小子已经拎着行李主动迎了上去。

  看那张脸上的激动和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见着亲爹了呢,他这后爹当的有情有义,可从没有得到这样的笑容。

  说实在的,他真的有点酸了。

  秦淮茹愣愣地起身,看着不远处的李学武,脚下却迟迟没有挪动。

  棒梗已经在同李学武打招呼,刘国友不能让领导久等,便伸手拉了秦淮茹。

  “走吧,他们不会在候车室等车的。”这是在提醒秦淮茹,让她别再迷糊,“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棒梗说的吗?”

  “说什么?”秦淮茹被他拉着机械地往前走,嘴里却满是苦味。

  李学武这边同车站领导寒暄了几句,伸手拍了拍大脸猫的胖脸,道:“不跟你爸你妈道个别了?再回来可就来年了。”

  “哎呀,都说完了——”

  棒梗嘴里虽然不耐烦,可脸上尽是笑意,他才不在乎什么时候回来呢,他只在乎什么时候走。

  李学武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刘国友和秦淮茹,点点头在车站领导的指引下往休息室方向走去,刘国友也拉着秦淮茹跟上。

  两口子送棒梗来火车站就是等李学武的,是上一次在倒座房李学武应的棒梗,等他实在不想上学了,就跟着他去辽东。

  不过就算再不想上学,也得有始有终,要把这学期念完才行。

  棒梗坚持了,坚持念到了年底,一放假就把书扔了,发誓再也不上学了。

  他每天都在准备着去辽东,今天终于成行了,总算如愿了。

  棒梗跟着李学武去辽东,秦淮茹不是不放心,而是舍不得。

  能让儿子跟着李学武,不比由着棒梗的性子胡来,或者听她的安排好无数倍?

  反倒是刘国友,既别扭又尴尬,不敢太积极,也不敢说太多,不然好像真是他容不下这孩子,想要把继子送走似的。

  只是送走棒梗,他难道不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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