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长好——”
“秘书长,您回来了。”
“秘书长——”
听着一声声问候,李学武颇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可他明明才离京不到一个月。
张恩远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努力挺起腰板,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不时地回头同李学武介绍机关年前年后情况的栗海洋见他如此都觉得有些别扭。替他累得慌,那张脸都有些麻了吧。
张恩远现在还不觉得辛苦,他只是不想丢了秘书长的威仪,更不能堕了集团在辽东企业干部的威风,所以才这样做的。
“好——嗯——好——”
李学武边走边听着栗海洋的汇报,同时微笑着点头应付走廊里的招呼。
今天是大年初五,该上班的都已经回来上班,春节假期已经结束了。
就连钢城冶金厂的两位杨副主任也都回了钢城,只是李学武没有遇到罢了。
“领导听说您从辽东回来,早早地便推了下午的行程,就是为了等您。”
栗海洋笑着解释了一句,这才走到李怀德的办公室门口敲响了房门。
而这个时候李学武也适时地“抱怨”道:“何以至此,早就跟办公室说过了,还要领导挂念,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从这一段节奏的把握就不难看出栗海洋作为秘书的功底,也表明了李学武在集团,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这是在干什么?
当然是给李学武垫话,将今天的特殊安排全归功于李主任对秘书长的关心。
同样的,李学武在回答的时候他也将房门敲开了,这一句客气也被屋里的李主任“恰巧”听见了。
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甭管李主任同秘书长的关系如何,也不用看前段时间两人之间的龌龊,栗海洋作为李怀德的秘书必须恪守本分,万万不敢轻易下注,否则等待他的必然是雷霆。
给李怀德做了快五年的秘书,他非常了解李怀德,也了解集团的这些领导。
要说他最了解的,必然是秘书长李学武,这是他的老师和前辈。
虽然秘书长从未承认过他,他也从未表明过心迹,可两人不是师徒胜似师徒。
有心人已经发现集团大秘栗海洋这几年做事做人愈发的内敛成熟,看行事风格颇有秘书长的干练风范,很是了得。
他把李学武当榜样,自然观察细致,参悟透彻,就凭借秘书长的手段和能力,李主任就算在前一阵的事情上恼火生气,现在都快两个月了,火气早就消下去了。
至于说明明秘书长已经来电话要求轻车简从,可李主任依然让他用大红旗去接站,这种小博弈可不是他能揣测猜忌的。
谁敢说秘书长同李主任生分了,谁又敢说李主任不信任秘书长了?
集团上下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领导博弈是常态,他们要把这种博弈当晴雨表,那一整年都别有好天了。
他能看到的是秘书长身上的威严更盛,气场更强,毕竟是携执掌一方,贯穿上下的威仪回京,他只能说现在的秘书长强的可怕。
“李主任,秘书长回来了。”
栗海洋先一步进屋,笑着招呼了一声,这才让开身子站在了一边。
就在李怀德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李学武已经龙行虎步地走进了办公室。
“嗷呦,秘书长回来了!”
李怀德笑着从办公桌后面起身,从桌后绕了出来向李学武伸出了右手。
他倒是会算计,李学武也懂他的矜持,并没有让他多走便接住了他的手。
“李主任,我回来了。”
“哈哈哈——”李怀德笑的很是开心,拉着李学武的手拍了拍,这才抬手示意道:“回来好,快请坐,海洋泡茶。”
“哎——”栗海洋其实已经有所行动,走到茶柜边上才应了这一句。
张恩远有些拘谨地同秘书长一起进屋,可他见两位领导握手寒暄,便站在了一边,这会儿倒是有几分尴尬。
栗海洋多聪明个人,是集团称得上的七巧玲珑心,这会儿已经让了他坐下。
位置当然不可能是沙发上,而是沙发边上的椅子。那椅子的位置与沙发不远不近,正适合秘书做记录和听候安排。
他之所以跟着进来,也是因为他手里还拎着秘书长的公文包呢,里面有领导此行回京要用到的一些资料和文件。
“我上午还跟海洋算计着你的行程,估摸着你能几点钟到。”
李怀德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身边坐在三人沙发上的李学武微笑着讲道:“听说你要回来,他便毛遂自荐要去接你。”
“谢谢海洋了。”李学武听老李这么说,转头看了来送茶水的栗海洋,笑着说道:“就是阵仗有点大,把我和列车员都吓了一跳。”
“哈哈哈——”李怀德只是没在意地笑着,可栗海洋已经听出了秘书长话语里的别有意味,这会儿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秘书长,是我太着急要接您了。”
说话是有艺术的,李怀德只用一句话便将他的主张按在了秘书的身上,堵住了李学武的嘴,不让他说话。
到底是谁安排的大红旗去火车站站台上接他已经不重要了,也用不着猜想。
这么说吧,要是没有李怀德的明确授意,他栗海洋有几个胆子敢这么做。
当然了,话又说回来了,事已至此,李怀德不承认,他栗海洋还能拆领导的台不成?
就算李学武再问一句,栗海洋也只能说会错领导的意思了,是他决定用大红旗去接站的。可真到了这一步,那大家的脸上就都不好看了。
所以你看李学武先是谢了栗海洋,又用一个小玩笑委婉地表达了不满和拒绝。
李怀德只是大笑,栗海洋明明早就解释过了,可这会儿还是要背锅。
张恩远坐在一边仔细地听着,认真地看着,以他工作十多年的经验和精力观望,还是觉得有刀子呼呼地从眼前飞过。
在钢城大家都说京城水深,今日至此,可见一斑。
“行了,秘书长已经接到了,你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李怀德笑着摆了摆手,对栗海洋说道:“带这位同志去你那坐坐吧。”
“是我在冶金厂的秘书,张恩远。”
李学武先是给李怀德做了介绍,这才转头看向张恩远点点头,交代道:“把文件留给我,请海洋同志带你去转转。”
“是,秘书长。”张恩远回答的很是干脆,站起身将文件包交给了他,给李怀德道了一声再见,这才随着栗海洋出门。
办公室里,李怀德见他打开公文包,笑呵呵地问道:“听说你一直在调研?”
“成果怎么样?”他迭起右腿,端起茶杯说道:“相信不止是我等着急了。”
“单位太多,范围太广。”李学武将刚刚从包里掏出来的文件整理好,嘴里则是回应道:“我也想摸摸辽东的底。”
“我倒是很理解你。”
李怀德从李学武的手里接过文件,点点头满意地说道:“你从来都是谋而后动的性格,有些事真就不能急。”
“你是从奉城来?”他一边看着手里的调研报告,一边问道:“营城那边怎么样,冰灾是否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奉城机械厂那边情况如何?”
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看样子是对他的这份调研报告缺乏一些必要的信心了。
李学武并没有着急做介绍,而是将手里的另一份报告摆在腿上,这才看着他讲道:“我初二到的营城,情况不容乐观。”
他很是认真地介绍了渤海湾冰灾的实际情况,着重介绍营城船舶和港区在此次冰灾中遭遇的困难以及应对办法。
在介绍中他也强调了营城船舶和港区正在积极收集相关的材料,制定应急预案,同时为以后港区运营做保障准备,港区的设计团队也在做相关的实验。
李怀德目光并没有离开腿上的文件,可李学武汇报了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翻页,可见是对他的汇报很是关注。
当听到李学武介绍渤海湾港务管理局和航运管理处申请了飞机和炸药来破冰的时候,他抬起头颇为感慨地讲道:“落后就要挨打,技术落后要挨老天爷的打。”
“真是活活儿欺负人啊。”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说道:“营城港区和船舶制造厂要尽快应对此情况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这是困难,也是机遇。”
李怀德放下茶杯看向李学武认真地讲道:“没有谁比营城船舶更能直面这种灾害,更有机会拿到第一手的经验了。”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学武语气郑重地介绍道:“在同营城船舶和港区的干部座谈时我着重强调了您对于集团科技发展工作的指示,也强调了这一次灾害应该给我们的警示。”
“同志们都很有自信,在会议上踊跃发言,讲了很多办法和目标。”
说到这里李学武的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意,挑拣着有代表性的意见和建议给李怀德做了汇报和讲解,还提到了新技术。
李怀德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地点头,针对汇报中的一些关键做了提问。
李学武这一次是有备而来,李怀德又特意空出整个下午的时间来等他,两人自然有的是时间来讨论,所以说的很全面。
三楼走廊,今天过往的办事人员很多,尤其是下午这段时间。
很多人都听说了,秘书长是乘坐李主任的汽车回来的,一回来就进了办公室。
没人知道两位领导在聊着什么,但他们能猜到这些话题一定非常重要。
集团连着各工业企业、事业单位,谁又能置身事外,与集团业务脱钩。
每个企业的负责人以及机关的办事人员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集团机关的关系。
这么说吧,集团机关要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那一天之内就能传遍整个集团。
关系网的营建不仅仅是自下而上的趋炎附势,也有自上而下的主动结交。
谁敢说自己未来一直会在集团机关工作,没有基层关系到时候下去了不麻爪?
再说了,就算一直在集团机关工作,他们也需要基层的关系,否则他们就是睁眼瞎,下面的事情又怎么会传到他们耳中。
领导要用他们,给他们进步的机会,还不是看重他们的能力。
这基层关系和基础也是经营能力的一种,至少三楼路过的这些人是这么想的。
如果谁能够在第一时间拿到秘书长同李主任谈话的主要内容,那谁就能占据第一手资料,与下面做一些“交易”。
工作感情交易也是交易。
当然了,他们从三楼走廊“路过”一两次还行,要是频繁地走动,傻子也看得出来他们的目的,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所以人来人往,今天下午三楼走廊特别的热闹,可也保持了一定的克制。
但对于张恩远来说,这些人看向他的目光里除了贪婪还有别样的深意。
虽然秘书长已经说了,他可以请栗海洋带着他转转机关各办事机构,可他哪里敢走,万一领导临时相召,或者随时结束谈话出来了呢?
领导不在的时候他可以开小差,但领导需要的时候他必须在。
栗海洋当然也理解他的坚持,只问了他一句,见他不愿意去,便安排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休息,自己出去忙了。
对于栗海洋,张恩远也有敬而远之的心理,这位集团大秘还是管委会主任、总经理办公室的副主任,可不是一般人物。
他来的时候就无数次警告自己,万万不能给秘书长丢了面子,更不会越线。
与栗海洋相交没什么,可对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探究和轻视早被他看在了眼里。
倒不是说他孤芳自赏,骄傲不容亵渎,而是他不想给秘书长惹麻烦。
在钢城他代表了秘书长,在京城更是如此,万一有人拿他作伐子呢?
你说栗海洋是好人,可机关里哪有好人,秘书长也没说他可以结交集团关系。
这么多年的沉寂,机关的生存法则他早就悟透了,领导没交代的事绝对不做。
与其巴结对方,倒不如谦恭守序,恪守本心,让对方不敢轻视,不敢糊弄。
给秘书长当秘书,跟着领导还缺来京的机会?这机关有什么好转悠的。
张恩远不稀奇,更不好奇,只端坐在办公室里整理着领导的资料。
他最近一直都在揣摩学习秘书长的行文风格,就算比不上秘书长的文案水平,可也得积极努力为领导贡献绵薄之力啊。
所以集团机关的这些闲人在探查不到李主任办公室的情况下,准备将目光投向秘书长带来的那位秘书身上时,却发现那位可真是沉得住气,竟然写起了文字。
这让有心进屋打个招呼,攀个交情的那些人碰了壁,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栗海洋这位副主任就那么忙?连招待张恩远的时间都没有?
怎么可能呢,是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才主动躲了出去。
他要是在屋里陪着,那无论是帮张恩远挡了这些暗箭,还是帮那些人做了引荐,他都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这种吃亏的买卖他怎么可能做呢,能成为集团领导的秘书总得有点考验吧。
当然了,他也没走远,视线一直都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防备着张恩远突然离开,或者有谁胆大包天地去主动探查。
他要盯着张恩远,也要盯着主动掉进陷阱的那些人,这就是副主任的能耐。
幸好,张恩远这么“一把”年纪真不白长,再一次印证了秘书长的识人之能。
同样的,机关这些人对秘书长还有几分敬畏之心,没觉得秘书长去了辽东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栗海洋盯着自己的办公室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防备张恩远被“欺负”。
毕竟是秘书长的秘书,集团领导带回来的人,要考验和试探可以,真闹起来他第一个要挨批评,这不是给领导难堪嘛。
刚刚李主任和秘书长都交代他招待张恩远,这会儿要是出了事,他先遭殃。
王露从办公室里出来,见他“狗狗祟祟”地站在楼梯拐角处抽烟,好笑地逗了他道:“没听说咱们三楼禁烟了啊——”
“吓——吓我一跳!”
幸好这口烟刚刚吐出去,不然要被突然袭击的王露给吓死。
栗海洋瞪了瞪眼睛,好气又好笑地质问道:“知道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就吓你个胆小鬼——”
王露扯了扯嘴角,顺着他刚刚的目光看了一眼,问道:“你在这偷瞄什么呢,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我抓到了?”
“你真是不讲道理啊。”栗海洋翻了个白眼,使劲抽了一口烟舒缓了紧张的心情,这才讲道:“我能有什么亏心事。”
“是不是相中哪个了?”
王露顺着他刚刚的视线方向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是他办公室的方向。
这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是在抓贼?
不过她心中疑惑,嘴上依旧玩笑着,这机关里哪里能说真话了,瞎扯淡呗。
栗海洋倒是风趣,抬起夹着香烟的手指了指自己办公室的方向,道:“你能不能看出一点门道来,考考你的眼力。”
“闲着了吧你——”
王露像是看傻子一般地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这是钓鱼呢,还是捉贼呢?”
“哎!还真让你说对了!”
栗海洋坏坏地一笑,吐了一口烟圈说道:“我这既是在钓鱼,也是在捉贼。”
“神经病,早点吃药啊!”
王露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在这磕打牙,抱着手里的文件往前面走去。
栗海洋眼珠子一转,快速在鞋底按灭了手里的烟头,追着王露轻声讲道:“你就不好奇秘书长带来的那位秘书如何?”
“啊——原来是这样啊。”
王露了然地回头看向他,满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小鬼,很有你的嘛!”
“去——”栗海洋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道:“你要再这么叫,我就叫你小王…”
“你敢!”王露瞪了瞪眼睛,道:“听说你处了个对象?我给人家保媒可难,要是给人家下绊子可就太容易了。”
“哎!真有你的啊——”
栗海洋瞪了瞪眼睛,随即笑着说道:“得得得,算我好心当了驴肝肺行了吧,我还说要介绍你们认识的。”
“用你介绍啊?”王露白了他一眼,示意了办公室的方向道:“站岗去啊。”
站岗,栗海洋当然要去站岗,可秘书长同李主任这一谈一定很久。
他要是干站在那可就真成保卫处的了,就是领导见着了也要骂他不着调。
帮领导守着办公室,免得有人进去打扰这是一定的,但也没有必要站门口守着。有哪个不开眼敢在这个时候来请示工作,这不是脑瓜子让驴给踢了嘛。
秘书长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整个集团机关了,谁不知道领导们有事要谈。
当然了,这机关里活人多,不乏有跟驴打过架的,这不就撞枪口上了嘛。
“苏副主任,您好。”
眼瞅着苏维德要往李主任办公室的方向走,栗海洋很机灵地堵在了前面。
苏维德挑眉瞅了他一眼,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海洋同志,主任在家吗?”
“在家呢,这不是秘书长回来了嘛,这会儿正跟李主任做汇报呢。”
栗海洋不能让苏维德过去,但也不能伸手拦着,那成什么了。
这会儿倒不如直白地讲了,但凡苏维德还有点组织工作觉悟,还要点哔脸也不会为难他。
可惜了,栗海洋终究是低估了苏副主任的人品底线,他还是太年轻了。
“哦——秘书长回来了啊!”
苏维德颇为惊讶地点点头,说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同李主任汇报,就是关于辽东工业管理小组的。”
他这么说着,已经径直往前走了。栗海洋面色一变,跟在一旁快速地解释道:“要不您晚点再来,李主任刚刚就说了我一顿,不让我进去打扰。”
这话的意思是,我都进不去,您算哪根葱,还要不要脸?
苏维德哪里要脸了,他要是有脸也不会做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
他斜瞥了栗海洋一眼,笑着问道:“我都不能去向李主任做工作汇报?”
瞧瞧这话问的,还不如直接抬手给栗海洋一嘴巴了,还直接一点。
合着栗海洋话里话外提醒他别过分,他却理解成了“你算哪根葱”。
没错,这句话是他对栗海洋说的,一个秘书算个屁啊,自己这集团领导向主要负责人汇报工作还得由着他允许?
栗海洋心里暗骂,可哪里会接这一茬儿,只是用比刚刚对话时更大的声音笑着说道:“这我可不敢做主,毕竟您是领导,我都得听您的安排啊。”
苏维德没拿栗海洋当人,栗海洋也不准备把他当领导了,这就算正面冲突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给领导看门。
现在他们的位置距离李主任办公室已经很近了,说话这么大声一定能听得见。
你再看看刚刚“游人如织”的三楼走廊,这会儿连一只蚂蚁都没有了。
栗海洋多损啊,你苏维德要来硬的,来横的,那别冲着我来。
他后退一步让开了身子,淡定地看着对方放出了狠话。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不要脸,那我也不能拦着你丢人现眼,只要你敢过去就行。
反正领导交代我做的事我也已经做了,拦不住对方也不是自己的错。
他不接苏维德的皮球,又把这皮球原封不动地给踢了回去。
现在该苏维德反应了。
他要是灰溜溜地走了,那可真就成了机关里的大笑话,虽然他闹的笑话已经有很多了,可也禁不起这般被玩弄。
他要是硬往前闯,那不仅听不到任何内容,还会得罪了李怀德。
就在这个时候,李怀德办公室的方向传出了一声招呼,是叫栗海洋的。
栗海洋先是应了一声,这才瞅了苏维德一眼,疾步往办公室走去。
可还没等他走近呢,便见李主任已经出现在了门口,用略带训斥的语气教训他道:“你是怎么做事的?”
训斥了自己的秘书栗海洋,李怀德又转头看向站在那里的苏维德笑着招手道:“维德同志,来,是来找秘书长的吧。”
瞧瞧,什么叫四两拨千斤,李怀德把从业务上失去的水平都补在正治上面了。
“我就说你今天回不去了吧,看看苏副主任要见你都得排队了。”
办公室里的李学武并没有回话,而是见老李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怀疑和意外,他也是摊了摊手,表示:母鸡啊——
两人的默契自然不是苏维德能比的,这会儿在门外看来李怀德是在对着办公室里开玩笑,又是在调侃苏维德的急不可耐。
但在屋里看来,李怀德真是有几分恼了,又对苏维德这个时候过来的动机表示怀疑。
苏维德冷冷地看了退后站在一边的栗海洋,这才干巴巴地笑着说道:“真是巧了,我正想来跟你说说开年消防检查的事呢,听说秘书长回来了,那我得见见。”
“没不方便吧?”
他都走到李怀德跟前儿了,这才惺惺作态地问道:“要不我等会儿再来?”
“哎呦,你苏副主任不能就这点肚量吧——”李怀德笑着拉了他的胳膊往屋里走,嘴里还调侃道:“快来快来,我和秘书长刚刚还盘算着谁在家有时间呢。”
“正好,你这算自投罗网了啊,晚上别走了,玩两局。”
艹,离了个大谱,苏维德敢相信这两个货躲在办公室里呿呿呿地是要打麻将?
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李学武从辽东一赶回来便进了老李的办公室,这一说就是一个小时。
这么说吧,不是苏维德一个人着急了,其他人也要坐不住了吧。
倒不是急于见着李学武,而是不想看到李学武与李怀德重修旧好,旧梦重圆。
自从董文学回京,老李对集团的掌握力度愈发的有力,重新收拾并整理了集团的组织架构和生态。
能这么快完成对集团组织生态的整顿,绝对离不开董文学的有力支持。
有一个董文学在亮马河工业区就够了,如果老李在集团作威作福,在辽东的李学武又无条件支持他,那其他人就别想好好玩了。
要说别人还能忍一忍,可他苏维德忍不了,你李怀德要玩清一色,那他就不介意掀桌子。
刚刚针对栗海洋也只是一种试探,见他如此紧张,苏维德真紧张了。
尤其是李怀德刚刚训斥秘书的态度,这特么也叫训斥?隔靴搔痒罢了。
一个秘书都敢拦着他,那就足以说明李怀德现在真没把他们当回事。
走进办公室,他最先看到的便是坐在沙发上的李学武,眼睛一眯,嘴角轻轻一扯就要说话。
可他终究没有李学武的反应快,就在他要讽刺几句的时候,对方站起来了。
“哎呦,苏副主任,您还真来了。”
瞧瞧,这叫什么话!
李学武最善于堵别人的嘴了,他要想不让谁说话,那有的是损招。
这会儿见苏维德翻白眼,他看向李怀德笑着说道:“您还说苏副主任牌技一般,一定不愿意来的,瞧瞧,这说曹操,曹操不就到了嘛。”
编,继续编——
苏维德眼珠子都要翻白了,嘴上得了机会更是呛声道:“原来秘书长急着从辽东赶回来就是要找李主任打牌的啊。”
“那是当然,不然还能是什么?”
李学武瞅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不趁着休年假好好玩几把,难道还要等着上班了听你们聚在一起打牌,望洋兴叹吗?”
李怀德眼瞅着苏维德被李学武怼的哑口无言,嘴角直抽搐,心里好笑,可嘴上依旧和稀泥,当着和事佬。
“你看看,这气氛不就有了?”
他拍了拍苏维德的胳膊,示意了沙发这边,又对着李学武摆了摆手示意他坐。
三人嘴上打机锋,可面上总要过得去的,总不能动手吧。
苏维德选了李怀德对面的单人位,把三人位留给了李学武,这态度再明显不过。
李学武也没搭理他,转头看向李怀德笑着说道:“要不是钢城太冷了,我都想带着媳妇儿孩子一起过去了。”
“太遭罪了,顾医生也不方便。”李怀德真接的上茬儿,好像两人刚刚就是在办公室里闲话家常似的。
“等开春的,你那边忙的差不离了,也多往京城跑几趟。”
他端起茶杯笑呵呵地看了李学武,别有意味地说道:“学学董主任嘛,顾家。”
这话里到底是顾家,还是顾家啊?
或许都有吧,让李学武学着董文学顾着家里,或者依靠顾家的势力。
李学武懒得跟他逗壳子,转头看向了一边的苏维德笑了笑,说道:“听说苏副主任老家就是东北的?这些年没回去过?”
“龙江的,老家亲戚早没了。”苏维德只觉得栗海洋刚刚端上来的茶寡淡无味,就像李学武同李怀德的谈话一样。
他是没事闲的听大李和小李在他面前表演扯犊子来了吗?
当然了,他就是想听别的也得容大李和小李愿意给他演啊。
“啧啧——”李学武真能扯犊子,从这边得了一句,转头便对李怀德讲道:“今年东北可冷,虽然比不得龙江,但辽东这边也是干巴的冷,我都有点受不住。”
“冷不丁是这样,我几次赶着冬天去东北都有些受不了。”李怀德也是个会捧哏的,摸着自己的膝盖说道:“第一次去就没有戴护膝,回来以后这个疼啊——”
你们俩有完没完?演我?有意思吗?
苏维德瞅了瞅老李,又瞧了瞧小李,这才咳嗽了一声问道:“秘书长是从奉城回来的?”
“可不是嘛,想家了。”
李学武冷不丁抻出一句东北话,噎的苏维德直翻白眼。
他挑眉看了李怀德一眼,道:“头天晚上胡局非要来凑热闹,差点喝多了。”
这就更不是人话了,苏维德还没听说李学武喝多过呢,拿他当不识数的了。
“是原来辽东驻京办的副主任吧?”
苏维德极力将话题往辽东上引,这会儿更是直白地问道:“他回去以后调到哪儿了?还是府办口吗?”
“工业局,主管单位。”
李学武点点头,淡淡地说道:“要说这位来,就不得不提那位陆副主任了。”
他笑着看向李怀德说道:“说是要摆鸿门宴,可我没时间,他也没时间。”
“这不嘛,知道我在奉城暂休一晚,便叫胡可来凑热闹,还送了好多特产。”
不等苏维德接话,他又对着李怀德说道:“等一会我让张恩远给您分点,见者有份嘛。”
说到这里,他好像刚刚想起这里还有苏维德似的,转头看向对方说道:“赶巧了,等会儿您让顾城下来也拿点回去。”
真够长脸的,集团仨大领导坐在这分土特产玩呢,这话是聊不到正题了是吧?
“那敢情好,如果秘书长愿意给,我可就不客气了。”
苏维德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只是你把东西分给我们了,可白瞎了陆副主任的一片心意了。”
他又看向李怀德说道:“这陆副主任是…您认识吗?”
“不熟,就喝过一顿酒。”
李怀德的回答天衣无缝,看似回答了苏维德的问题,可屁的关键都没有。
苏维德也是恼火,冷笑着看了两人一眼,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道:“那得了,我就借秘书长的光,今晚吃辽东特产。”
“这是干啥去?待一会呗。”
李怀德见他起身要走,嘴里客气道:“我还说快下班了,晚上一起走呢。”
“算了,就是来跟你谈谈消防检查的事,明天咱们再碰也不迟。”
苏维德淡淡地看了李学武这边一眼,对着站起身的李怀德摆了摆手,道:“您甭起身了,好好陪陪秘书长吧。”
说完这一句,好像又怕两人误会似的做了补充道:“好不容易回来一回。”
嗯,越解释越有怨气,听得李怀德直挑眉头,可见对方已经走了也没再生气。
“年前年后,防火防灾。”
李怀德重新坐下后端起茶杯说道:“这灾害无孔不入,还是要积极消除隐患,省的火烧连营啊。”
他这说的可不是消防工作,李学武也听的明白,只是还得装糊涂。
在辽东他要真把各种“隐患”清除干净了,那第一个睡不着觉的就是他老李。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李学武笑着看了眼办公室门口的方向,道:“就是各工业企业和生产单位的消防工作我也只是提点强调。”
他坐直了身子,放下茶杯继续讲道:“说多了不管用,说少了不值得。”
李怀德瞅了他一眼,眼皮耷拉着问道:“辽东的问题很多吗?”
“主要还是资源整合和人事变革的问题。”李学武微微皱起眉头,认真地继续讲起了被苏维德打断的话题,“集团要在未来三年实现技术革新、生产变革,就要在人事变革上加大力度,推陈出新。”
“我不敢排除这份调研报告还有疏漏和一家之言的部分,但基本情况我已经摸清楚了,接下来就得看看怎么整了。”
“嗯,欲速则不达啊。”李怀德抬起头看向窗外讲了一句,而后又看向李学武,问道:“已经有工作计划了吗?”
“是有一些想法,这次回来想要跟您念叨念叨呢。”李学武笑了笑,说道:“要是没有您的支持,我这心里总觉得没底。”
“呵呵,我怎么跟你说的?”
李怀德听着李学武的这番话心里舒服极了,可嘴上依旧强调道:“从钢城走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放心大胆地干。”
他皱了皱眉头,而后笑着说道:“我这边你不用担心,但还是要注意影响。”
“我明白,您说得对。”
李学武了然地点点头,看着他说道:“要不要晚上真摆一桌?我请客好了。”
“算了吧,我可不会做这个恶人。”
李怀德笑着摇了摇头,道:“年都没有在家里过,已经很让人不舒服了。”
他摆了摆手,道:“行吧,你今天早点回去,明天咱们叫上文学碰一碰。”
“听您的。”李学武站起身说道:“打麻将也行,随叫随到。”
李怀德在乎的是打麻将吗?他在乎的是李学武的态度。
这辽东到底要不要交到李学武的手中,他也是含糊又含糊,犹豫又犹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