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健的“离职”在三博研究所内部并未掀起太大波澜。对外公布的理由是“因个人健康考量及家庭原因,申请调至外地某高校从事基础教学工作,以便有更多时间照顾家人”。
人事部门按流程办理了手续,同事们虽然有些诧异这位勤恳老同事的突然离开,但大多表示了理解,甚至杨平还给他组织了一个小型的送别会。
会上,何子健看起来有些憔悴,话比平时更少,只是反复感谢大家的照顾,目光偶尔与杨平接触时,迅速避开,深处藏着只有当事人才能察觉的惊惶与复杂。
杨平的欢送致辞很简短,语气平静,祝愿他未来一切顺利。
送别会结束后,杨平独自回到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他站在窗前,望着楼下何子健抱着纸箱,略显佝偻地走向研究所大门的背影,心中翻涌的并非快意,而是一种沉重的钝痛,混杂着挥之不去的愤怒与深深的 失望。
门口停的那辆出租车其实就是邱科长安排的,这一切都是何子健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同学之谊,共事之情,那些曾经真诚或看似真诚的点滴,如今回想起来都蒙上了一层虚伪色彩。
最让杨平无法释怀的,不是个人信任的崩塌,而是何子健为了私利,竟背叛自己的同胞,对准了这项可能造福无数人,承载着国家科技自立希望的研究。
人会变的,邱科长的话一直萦绕在杨平的脑海。
曾经气势汹汹的BG集团,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境地。他们精心构筑的“特洛伊计划”,非但没有困死杨平和锐行,反向催生了一个更具活力、更自主,在某些方面甚至开始领先的竞争对手的科研生态。
卡尔穆勒在董事会的地位岌岌可危,他那一套强硬但失效的策略,不仅耗费了集团大量资源,更让BG在道义和商业声誉上蒙受损失。“封锁锐行”几乎成了行业内部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笑话,象征着一流巨头误判形势,反而 助推对手崛起的典型案例。
里高扬的颅内肿瘤近期复查显示有复发迹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病情的凶险,也更明白谁能给他最大的生存希望正是那个被他们极力打压的杨平。
第一次手术的成功,让里高扬对杨平的技术产生了近乎迷信的信任,他知道只有杨平可以救他。
当卡尔穆勒的封锁策略被证明是一记昏招且难以为继时,集团内部要求改变策略的声音日渐高涨。里高扬审时度势,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契机,也为自己寻求了最佳的复出时机。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舆论转向开始了。
首先,BG集团董事会宣布,卡尔穆勒因“健康原因及个人意向”,不再担任集团副总裁兼临时CEO,其负责的业务将由其他人暂代。这看似体面的离职,实则是将封锁失败的所有责任推到了这位急先锋身上。
紧接着,久未露面的里高扬选择在一家全球知名的财经媒体专访中“康复性露面”。镜头前的他,虽然稍显清瘦,但精神矍铄,言辞恳切,完全看不出重病缠身的迹象。
“......对于过去一段时间,集团部分管理层在与锐行医疗、以及与杨平教授团队关系上采取的某些不当措施,我深感遗憾。”里高扬对着镜头,表情沉痛而真诚,“那段时间,我正因病休养,将日常决策权暂时下放,正因为此才发生这种离谱的事情。我始终认为,科学是无国界的,人类在生命健康领域的任何进步,都应该是全世界的共同财富。竞争应该促进创新,而不是筑起高墙;应该是在阳光下比拼技术和价值,而不是试图用非市场的手段去扼杀 可能的未来。”
他侃侃而谈,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开放、包容、坚信科学共享精神的智者形象,将之前所有的打压行为轻描淡写地归咎于“部分管理层”、“临时决策”和“沟通误解”。
“杨平教授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杰出医生和科学家,他的才华不应被任何狭隘的竞争观念所束缚。BG集团始终秉持开放合作的态度,我们高度重视与中国同行、与像三博研究所这样优秀机构的关系。我认为,我们双方在很多领 域有着巨大的互补性和合作空间,完全可以探索一种全新的、建设性的伙伴关系模式,共同应对全球健康挑战,而不是陷入不必要的消耗。”
专访播出后,舆论一片哗然。
业内人士自然清楚里高扬这番话有多么虚伪可笑,但普通的公众和部分不那么了解内情的媒体,却很容易被这种“高姿态”和“科学无国界”的漂亮话所迷惑。BG集团成功地给自己披上了一层“迷途知返”、“理性包容”的外衣,
试图淡化之前的恶劣行径,并将自己重新定位为寻求合作的善意一方。
“里高扬先生,请问接下来你该怎么做”美貌的主持人问道。
里高扬面色沉重,他顿了顿:“我会积极寻求与杨平教授及锐行集团的沟通,我想,不管是杨平教授还是说行集团的,胸怀肯定是宽广的,我们能够解除双方的误会,对于挑起这次争端的卡尔穆勒先生,我们已经给予最严厉 的处罚,唯有此才能显示我们的诚意。”
在三博研究所,杨平和大家一起观看了专访的片段,苏青云教授、项院士、夏院长也列席。
“真是无耻!”苏青云教授这么斯文的人都想骂粗话,“打不赢了就来讲和,还要把自己搞得干干净净,说什么科学无国界当初封锁我们设备试剂、挖我们墙角的时候,怎么不提科学无国界”
夏院长也冷笑:“里高扬这老狐狸,病怕是真复发了,这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顺便看看能不能从我们这里再捞点好处。合作怕是想要我们核心技术的‘合作吧!”
项院士平时列席这种会议一般不发言,这次也激动地说:“不要信这帮强盗的话,他打击我们往死里弄,现在处于下风就谈合作,他开战就开战想停战就停战,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让我说,趁着现在的优势将他们往死 里搞。”
项老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这次是真被气到了。
唐顺眉头紧锁:“他们现在转变策略,比单纯封锁更麻烦。合作的名义下,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技术渗透、标准主导、利益捆绑,我们绝对不能同意,我很了解他们,打得过的时候绝对不会跟你和谈,我建议趁机一举反 攻,攻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大不了两败俱伤,他受伤比我们会更惨,国际上好多受过他们压迫的对手肯定会趁他病要他命,我们怕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这次不搞定他,以后再难有这样的机会。”
陈潇则若有所思:“里高扬特意强调杨教授是杰出的医生,这或许不是随口一提。他可能是在释放信号,或者为自己后续可能的个人请求做铺垫。”
杨平关掉视频,面色平静,但眼神锐利如刀,里高扬的表演,他看得透彻。这不过是霸权逻辑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当无法用力量直接碾碎你时,便换上笑脸,试图用“规则”、“合作”、“共享”的名义,来规训你、同化你,最终 将你的成果纳入其体系,继续维持其主导地位。所谓“科学无国界”在他们口中,往往是“科学成果为我所用”的遮羞布。
再或者利用这个机会喘一口气,等他蓄积力量重新部署之后,再来一次更加猛烈的攻击。
“他说的没错,竞争应该促进创新,而不是筑起高墙。”杨平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定调的力量,“但竞争的前提是平等和相互尊重。他们过去筑墙,现在想拆墙,不是因为他们突然信奉了真理,而是因为墙那边的 人,已经用事实证明了,墙是困不住我们的,甚至可能让自己变得可笑。”
他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至于合作,我们从来不排斥真正平等、互利、遵守规则的国际合作。那有助于汇聚智慧,加速进步。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合作的基础,是我们自身足够强大,核心技术自主可控,
并且拥有清晰的目标和底线。否则,所谓的合作,就可能变成另一种形式的皈依。”
“对于BG集团的下一步决策,我想还是又说行公司去决定吧,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说行的黄总已经决定,集中力量给BG集团致命一击,就算不能倒他,也让他元气重创,让他永远害怕我们。里高扬的病情,是他个人的事 情,与三博、与X2项目无关。我是一名医生,没错,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但为谁治病,在什么条件下救治,我有我的判断和原则。科学或许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有祖国。”
“我们听听黄总怎么说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黄佳才终于开口了:“BG集团已经两次针对我们说行进行封杀,第一次想将我们扼杀在摇篮里,失败了,那时我们不具备反击的能力,只能不了了之。第二次就是最近轰轰烈烈的封杀,大家都看到了。今天的 锐行已经不是过去的锐行,既然他找上门来,我们这次新账旧账一起算,对于这种狡诈凶狠的敌人,我们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千万不要将他们当人看,否则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我们一定要有足够的警惕心,下足够的决心,
用最狠的手段给予最致命的反击,不留任何余地,否则后患无穷。”
对于黄佳才得话,全场没有一个人反对。
“张老师,你说何子健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辞职了呢他辞职去哪里了”一个研究生好奇地向张林打听,他知道张老师有内幕消息。
张林想都没想,说:“他是身体出了点小状况,想去一所学校教书,这样轻松点。”
“哪个学校”
“听说现在还没定吧,听说他想先去国外学习一阵,然后再找个学校教书,听说去美国。”
还是张老师消息灵通,什么都知道,研究生不禁十分佩服。
张林这张嘴平时一点也不牢靠,关键时候还挺牢靠的,何子健就是他帮科长揪出来的,而且他也知道何子健已经受到法律制裁,但是邱科长有交代,这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很容易影响大家的情绪,对身边的同事猜疑。
杨平来到病区医生办公室,他这段时间为了研究X2疫苗增强子,一直待在实验室,几乎没有来过临床病区。后来在一楼的全科门诊开诊后,他在门诊出诊,也没有回来临床病区。现在回到临床病区,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 回到病区,宋子墨也将最近一些杨平主刀手术的患者随访情况汇报给他听。
美国那一对连体姐妹进行分离手术后一直很好,她们回到美国术后康复非常棒,没有出现并发症。
英国人亚当斯经过实验性K治疗后,肿瘤已经得到控制,80的肿瘤细胞被杀死,再经过一两个疗程的治疗,很可能可以被治愈,他回国休息一段时间,现在准备再次来中国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
安晨枫置换人工心脏后复查一切正常,他的父母几次过来要亲自感谢杨平,但是被宋子墨拦住,那时候杨平在实验室里进行课题攻关。
在攻关新课题前,杨平做了很多高难度手术,这些后续的随访工作都是宋子墨亲自在做。
“还有一件事,温儒正结婚了,你当时在攻关,他没好意思打扰你。”宋子墨说。
“温儒正结婚了那我应该封个大红包给他。”
杨平挺惊讶的,那小子居然结婚了,这些人一个个都结婚了,徐志良都娶一个公务员小妹妹,好像老婆预产期快到。连唐顺那个海王都改邪归正,迎娶李颖同,现在也快生孩子。
张林小五不用说了,早就做爸爸。
新来的夏书跟护士长那已经官宣,就差喜酒的日子定什么时候。
三博医院第一帅哥宋子墨和唐菲从大学谈到现在,怎么还没一点动静,杨平实在想不明白。
“温儒正跟肿瘤科那个女博士”杨平这段时间太忙,这些事情有点记不住。
宋子墨一笑:“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女的是省厅的女警官,就是我们上次帮省厅破案的那次,温儒正跟那女警官对上眼的,一来二去两人就谈了,为这事肿瘤科的章洁慧还闹了一通呢,你忘记了。”
杨平揉揉太阳穴:“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当时还是唐顺想办法解围的,不然温儒正还真不好办。”
“章洁慧后来真的就松手,没有再闹”杨平问道。
张林一直远远地在旁边竖起耳朵关注杨平和宋子墨的谈话,他听到宋子墨不能及时回答杨平的问题时,椅子刷地滑过来。
“教授,没闹了,章洁慧现在经常来找我们护士长取经,我们护士长看到她都想躲。
“他找护士长做什么扯淡!”
“他看到护士长和夏书结婚了,好像猛然醒悟什么,怎么好目标都被人抢走了,她现在看上我们实验室一个刚毕业的博士,人家二十八,她三十六,人家一米八五,她一米六还差几厘米,她也有勇气下手。”另一个研究生也凑 过来。
紧接着,又好几个规培生、研究生围过来。好好的工作汇报因为张林的加入变成了八卦会议。